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道体”生成万物,所以说“道”是万物的宗主;宗主是生命之所从来。问题在于,“道”凭什么可以生万物?此生成原理何在?老子给出的究竟解答,在道体冲虚。
就因为“道体”是冲虚的“无”,它“无”了自己,而“有”了万物。“用之或不盈”,就是“无”所显发的生成妙用;“妙”用在它的又“无”又“有”的“玄”,“不盈”是不会盈满。《庄子·齐物论》说“道体”是“天府”,冲虚无限,而奥藏万物。一者“注焉而不满”,二者“酌焉而不竭”。水不断地注入,它不会满溢;水不断地流出,它也不会枯竭。此两面说,较为完整。因为只说“不盈”,而没说“不竭”,透显不出“道体”冲虚的玄妙。以《庄子》解《老子》,似乎更为贴切。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这四个“其”字承上文而来,均指谓“道体”。“道体”的虚无妙用落在人间的体会来说,“道体”要挫损自己的锋锐,同时也解开自己的纷扰;因为纷扰从锋锐来,锋锐有杀伤力,会逼出反感与对抗,引发人间的争端与纷扰。
此外,“道体”也要消融自己的光芒;同时,混同自己于尘土。因为,光环在身,自家神采飞扬,会让别人相对失色,而黯然神伤。且“光”从“锐”来,“尘”从“纷”来,锋锐展露光芒,纷扰带来尘土。
人世间的情意爱恋与理想担负,皆有如尘土;问题在,人生路上的尘嚣俗染,再不堪也得承受,总要通过;“同其尘”是人生处境的最佳写照。问何以能够?一者要“解其纷”,自己才受得了,二者要“和其光”,别人才愿意;不然的话,纷扰会打垮自己,光芒会逼走别人。人生路上同在同行,也就不可能了;而“解其纷”与“和其光”的源头,就在“挫其锐”。“挫其锐”是“道冲”的“无”,“解其纷”与“挫其锐”是“用之或不盈”的“有”,此又“有”又“无”的“玄”,就可以生发“同其尘”的生成妙用。说“道体”是“万物之宗”的理由在此。
人生在世,总要有一番体悟,所有在自己身上的光彩亮丽,都是得罪人的,要心存歉意,而内敛涵藏,可别卖弄炫耀+随意挥洒。因为,耽溺风华,独享荣耀,想“同其尘”,也回归无路了。
中国人吃茶,就在“茶艺”的美感品味间体现“茶道”。而体“道”功夫,不离“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的心灵涵养。“挫其锐”要喝乌龙茶,忘掉我是一条龙,不说飞龙在天,而说人间哪里有龙;“解其纷”要喝武夷茶,解消武功,放下不平,就不会引来莫须有的纷扰;“和其光”要喝铁观音茶,因为观音会放光,迫使别人睁不开眼睛,所以用铁皮遮住自己的光芒,就不会刺伤别人的眼了;“同其尘”要喝普洱茶,普洱茶汤深浓如药汤,且体性温厚,而韵味深藏,人人可以喝,时时可以喝,不会伤胃,也不会睡不着,永远跟众生同在。人生路上,在品茗中修行,从喝乌龙到喝普洱,从没有自己到与众生同在,不就体现天道的生成原理了吗?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