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英国布克奖得主,年近六十才开始创作的传奇作者;“二战后最伟大的五十位英国作家”之一;朱利安·巴恩斯、乔纳森·弗兰岑、A.S.拜厄特的文学偶像;简·奥斯汀、狄更斯、莎士比亚的文学继承人。
★菲茨杰拉德四次入选布克奖的最终获奖作品,每一个人物都熠熠生辉,构成一曲失败者的悲歌。他们是无所归依的边缘人,“不属于河流也不属于陆地”。这种悬浮感在当下都市青年心中势必引发强烈共鸣。
★本书取材自作者住在泰晤士河上、船屋两次倾覆、丢失全部家当的亲身经历,带着对逝去时代“摇摆伦敦”的追忆,菲茨杰拉德的幽默既温柔又敏锐,在书中你可以看到普通人的失败、人们试图与他人联系的过程中不经意造成的混乱以及他们是多么拼命地想要摆脱孤独感。
泰晤士河上船屋里居住着一批“失败者”——独自带两个女儿生活的尼娜、事业有成却无法挽留妻子的理查德、跟不上时代的海洋画家威利斯、总是准备好西装却从未能穿去面试的莫里斯……生活本身有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令他们缓缓流动又深深迷失。
暂时地,他们在河上结成了一个小社区,但是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临。
任何人在经过里多尔菲庄园——瑞可丹岑的时候都能认出它来,因为在它最高的那道墙上有一排被称为 “侏儒”的石雕。你能看见它们的最佳位置就是从路的右边开车去佩萨河谷的路上。严格来讲他们不是侏儒,而是小矮人,也就是说他们代表的是一百三十厘米以下的成年人,病理学上小只,但不失比例。
由于庄园的地面向西南剧烈倾斜,从路上看什么都被挡住了。你只能看见那些小矮人的头顶和他们的身躯慢慢从清透水洗的苍穹下升起。有一些身影似乎在欢迎你,仿佛召唤着路人进来坐坐,有一些却不那么好客。你可以买到庄园的彩色明信片,可是上面的雕塑看上去和旧版画上画的并不一样,甚至和老一些的明信片上的也不一样。可能有一些雕塑是被换过的。
1568年,瑞可丹岑的主人——自然是里多尔菲家族的一员,但却是一个小矮人——和一个小矮人结了婚,他们有了一个女儿,令人失望的是,她还是一个小矮人。他们似乎绝不是当时唯一有这种窘境的人家。比如说,就在维罗纳外面,在贝里科山的瓦尔马拉纳家。他们的女儿就是一个小矮人,而且为了不让她知道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只有小矮人才能到瓦尔马拉纳家去当孩子的玩伴或仆佣。而在瑞可丹岑,里多尔菲伯爵咨询了一个在桑塔克罗切堡执业的有名的医学学者——保罗·德拉·托尔。保罗在回信中说,瓦尔马拉纳家在他们的两个村子的围墙里养一群小矮人倒是很不错的。旅行者经过的时候往往会绕路去看看小矮人们,如果一个都没有看到的话,马车夫会特意从座位上下来,把他们从住的地方赶出来观赏一番。当时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贝里科山的居民正遭受着某种肺病,而血液里的低含氧量造成了矮人症的高发率。
“可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服侍您,”保罗继续说,“我会建议您不要为瑞可丹岑没有太多小矮人而伤感。至于谱系或人种,我们必须谨记,在马基雅维利的词典里,大自然给予它所孕育的万物以无形的能量,而这种能量赋予了万物各自的形态,让它们恰如其所是。我们能从柠檬树上看到这层真理,即使在它最细小的枝丫中,即使这棵树很不幸是一棵长坏的树,它也仍旧有着柠檬树灵魂的香气。”
这封信很中肯,也很文雅,却于事无补。里多尔菲家费尽心机,千辛万苦地找来许多小矮人家族,以至于到了他们的独女六岁的时候,身边有了一群符合她规格的随从,一个小小的女家庭教师,一个小小的医生,一个小小的公证人,所有的所有,都是统一尺寸的。这孩子从来不出门,她很笃定全世界都是由身高不超过一百三十厘米的人类构成的。为了逗她开心,他们从瓦尔马拉纳找来一个侏儒(不是小矮人),可惜却事与愿违。她很可怜他,因为她觉得他作为一个侏儒,知道自己和瑞可丹岑的其他人都不一样,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然而为了让她高兴,他更加努力卖命,他跌倒了,摔破了头,这让小女孩哭惨了,他们只好将他送走。
里多尔菲因为要给女儿圆那么多谎而大伤脑筋,可是欺骗这件事,出人意料地,倒是很容易习惯成自然的。全家自然也都习以为常了,尽管花园里那些特殊的楼梯只有一座保留至今,小小的大理石台阶上长满了青草。至于那些雕塑,没有一个是当地工匠做的,虽然那么多的石材都是附近采的。这个任务交给了一个完全不知名的人,有些权威认为他是一个土耳其战犯。
同时,里多尔菲伯爵听说远在泰拉齐纳有一个小矮人的小女孩,虽然是个私生女,但却出身很好,于是他就想方设法将她接来与他们同住。幸运的是,她生来就是个哑巴,或者不管怎么说,当她来到瑞可丹岑的时候,她就是个哑巴。因此,她就不可能描述她在庄园外面所看到的人类是什么样的。
如今,小里多尔菲的关心和注意都转移到了泰拉齐纳来的杰玛身上。他们试图教这位新来的可爱朋友说话却没有成功,那些话就连笼子里的鸟都能说两句,她请求他们让她放弃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至少不要要求她读出声。
音乐方面更加棘手。里多尔菲家有一个私人风琴手,去过他家沙龙的人都对那玩具般的小乐器难以忘怀,那琴声仍清脆如鸟鸣。让管风琴失声必然是一个损失,而且很可能
毫无必要,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杰玛是个聋子。
可是才不到十二个月,杰玛就开始以显著的速度长个,仿佛是身体为了弥补之前蹉跎的八年岁月。到了第二年春天,她已经比家庭医生高一个头了——医生、牧师和公证人一起住在教堂旁特地为他们盖的房子里。咨询过医生,他的建议非常有限。他试过用刺柏油来阻止长个,失败了之后,又搞来一个普林尼的配方,据说是希腊商人用风信子的球根摩擦年轻的奴隶以阻止他们长阴毛的。里多尔菲开始担心他们的医生是个笨蛋。无奈,他只好向各方寻求帮助。德拉·托尔再次没帮上忙。他在另一封信中——现在这封信在国家图书馆——指出,全力以赴和大自然作对是愚蠢的。“别那么在意,”他补充道,“对于幸福这件事。”里多尔菲和他兄弟——佛罗伦萨的红衣主教——之间也交换了意见,他没有提起大自然,而是告诫说人类的幸福应当留给天堂。“当然,”伯爵回答,“我自己是毫无异议的,可是我要站在别人的立场想,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而他的女儿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自己,只想到她的朋友。她知道,如果杰玛要离开去外面的世界,那里所有人都在一百三十厘米以下,她会被当成怪物的——又加上她不会说话,在那些野蛮人中间,根本是说不清了。整个状况已经是极端尴尬了。小女孩和杰玛站在一起时,只有往前走几步,才能让影子看起来和她一样长。
伯爵深深体会到,无论大自然还是上帝都没有体谅任何像他的独生女儿那样充满同情心的人,当然也没有体谅任何孩子。让她和杰玛分开是不可能的,无法想象的。他
已经答应她,如果她能想到任何可以救杰玛于绝望境地的方法,他们都要全力以赴,不惜代价。
她现在差不多八岁了,头脑已经开始有逻辑了,而且由于没有其他系统的干扰,她对于目前所知的一切没有怀疑。正因如此 (比方说),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她被限制在瑞可丹岑的事实。另一方面,她知道什么是痛苦,并且如果是为了更好、更美的事物,痛苦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忍受的。举例来说,有时候,为了特殊场合,她要将头发烫卷。那有点痛。瑞可丹岑庭前的柠檬树也一样,有时候园丁要把它们浸在沸水里,让它们的叶子全都凋零,但是新的叶子也会更茁壮地长回来。
与此同时,杰玛喜欢在院子里错误的楼梯上走上走下,到处遗留下来的这些巨大楼梯上的旧台阶应该只是用来偶尔玩玩的。小里多尔菲做了一个特殊的决定,并且祈祷上帝能让她找到解决困难的方法。几星期后,一个答案不期而至。既然杰玛永远都不应该知道她和这世界其他人越来越大的差距,那么最好她能瞎掉——也就是说,如果把她的眼睛拿掉,她就会快乐多了。而且既然没有别的办法能阻止她去走那些错误的楼梯,那么对她来说,长久之计当然最好是把她的腿齐膝砍断。
书中收录有朱利安·巴恩斯撰写的精彩书评一篇:“《无辜》这本书是关于无心所造成的后果的规律的;是关于好心好意所产生的坏结果的;是关于耿直的意料之外的力量的,以及关于对幸福的追求,还有我们认定幸福天然地,十分理所应当地,是爱的结果。它也同样关于爱可能会引起怎样奇怪的举动,可能会以怎样令人不舒服的方式自我表达,以及关于它常常导致的尴尬结局。这些都是很大且耐人寻味的主题,尽管它们的存在是在我们意识中缓慢地,甚至是偷偷地生长的,这是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