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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来源:
出版时间 :
宋词之旅:手绘水彩私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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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来源: 浙江图书馆(由图书馆配书)
  • 配送范围:
    全国(除港澳台地区)
  • ISBN:
    9787535471475
  • 作      者:
    李元洛著
  • 出 版 社 :
    长江文艺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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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诗词是民族的光荣与骄傲,是文学的经典与诗美的宝库,是今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源泉,是奔波忙碌在百丈红尘中身为现代人的我们驻足休憩的精神家园。这场文化之旅,行走的不仅是脚,是岁月,更是千古若合一契的不老诗心。

名家推荐
李先生具足雅士之情、才子之笔、哲人之思和豪侠之气,他的文章给我们打开了现实功利之外的另一扇门,在那扇门外,是盛唐隆宋大元绝胜的人文景观。
——著名作家 王开林
只有从根本上提高人文素养,才能在考试中高屋建瓴,应付裕如,稳操胜券。
   ——上海市语文特级教师  黄玉峰
当你熟读了一些唐诗,当你背诵了一些唐诗,你再读这本《唐诗之旅》,你将会有一种“原来如此”的“了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通识”,因此也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慨叹。
   ——复旦大学附中语文教师  黄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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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元洛,湖南长沙人,生于河南洛阳。1960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员、诗论家、散文家,多所大学名誉教授或兼职教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在海峡两岸出版《诗美学》《诗国神游——古典诗词现代读本》《写给缪斯的情书——台港与海外新诗欣赏》等诗学著作十余种;《唐诗之旅》《宋词之旅》《元曲之旅》《清诗之旅》《绝句之旅》等诗文化散文集十余种。《中华文学通史·当代文学篇》(华艺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与《中国散文通史·当代卷》(安徽教育出版社)对其有专门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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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宋词之旅》是李元洛二十年诗文化散文的代表作,书中作者带领读者重访宋朝故地,娓娓道来文坛佳话和名人掌故,解读宋词的灵魂及词人品性,使读者得以直面历史的苍凉及世事的沧桑,深入了解宋词背后的文化内涵和历史源头。文章融铸了丰富的文学元素和人文精神,读来不仅有益于提高文学素养,对于人格的塑造也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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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源头活水
黄河西来,大江东去。小溪流掀不起巨浪,大海洋才涌动洪波。
卷起千堆雪的后浪,是因为有惊涛拍岸的前浪。中国诗歌的长河,在辉光耀彩的唐代河床上洪波涌起之后,在宋代的河道上依然溅玉飞珠,浪花千叠。人称唐诗宋词是中国诗歌的双璧,是中国诗歌的两座高峰,我说它如浩浩荡荡的长江,拥有的是两段最壮阔最多彩的风光。
江水奔腾不息,是因为有永不枯竭的源头与上游。抽刀断水水更流,江流是不可割断的,宋代词人承接了唐代的宽广水系,又击楫于时代的壮阔中流,才造就了宋词江声浩荡浪花如雪的景象。

我曾经写过一篇《寄李白》,收录在拙著《唐诗之旅》之中。文中说:“我私心早就以为,我的祖先并非两千年前骑青牛出函谷关的老子李聃,更不是以武力征服天下的李世民,而是至今仍活在诗章里和传说中的你。”理由何在呢?我说除了我们同姓之外,“我少年时就一厢情愿地孵着诗人之梦,青年时对诗论与诗评情有独钟,冥冥之中,我总以为我的血管中流着你的血液,分在我名下的酒,也早就被你透支光了,不然,我怎么会如此虔诚地远酒神而亲诗神?”虽然查无实据,但我振振有词,而且窃窃自喜,以为如此寻宗认祖是自己的首创。不料近来细读宋词,竟然发现八百年前就已经有人有言在先而捷足先登了,真是令我不胜遗憾!
此人就是李纲,北宋与南宋之交的名相与名将。他留存至今的五十多首词中,有一首《水调歌头·李太白画像》:

太白乃吾祖,逸气薄青云。开元有道,聊复乘兴一来宾。天子呼来方醉,洒面清泉微醒,余吐拭龙巾。词翰不加点,歌阕满宫春。
笔风雨,心锦绣,极清新。大儿中令,神契兼有坐忘人。不识将军高贵,醉里指污吾足,乃敢尚衣嗔。千载已仙去,图像耸风神。

他在词的开篇第一句就不由分说,将李白据为己有,做了他的祖先,“太白乃吾祖,逸气薄青云”,他对李白真是顶礼有加。李纲不仅追溯了李白笑傲王侯的风流往事,而且从诗笔惊风雨的力量,从诗心似锦绣般的美妙,从诗格的极为清新的创造,讴歌了李白的作品,也赞颂了有唐一代的诗歌。宋代的许多词人礼赞唐诗,也礼赞李白,但像李纲这样对李白做总体的自有会心的评价,并郑重声明自己是李白的子孙,似乎还没有第二人。
如果要民意选举唐代最杰出的也就是**级的诗人,而且限额两名,当选的就非李白与杜甫莫属。白居易、韩愈等人,用现代的术语界定,恐怕至少还差一个“档次”,或者说几个“百分点”。可以说,李纲对李白的赞美,也是对一代之文学唐诗的赞美,因为李白可谓唐诗的“法人代表”,何况李纲在他的词中,还说过“谪仙词赋少陵诗,万语千言总记”(《西江月》),咏“木犀”的《丑奴儿》词,有“步摇金翠人如玉,吹动珑璁,吹动珑璁,恰似瑶台月下逢”之语,咏“荔枝”的《减字木兰花》词,有“仙姝丽绝,被服红绡肤玉雪。火齐堆盘,常得杨妃带笑看”之辞,咏“瀑布”的《江城子》,有“琉璃滑处玉花飞。溅珠玑,喷霏微。谁遣银河,一派九天垂”之歌,其中或全句,或大半句,都是从他的祖先李白那里借支而来,反正是他们祖孙之间的诗书文事,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抄袭官司或版权纠纷。
其实,李纲说“太白乃吾祖”,如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倒真是令人怀疑。李纲是福建绍武(今福建省邵武县)人,祖籍虽不明但籍贯是四川彰明县青莲乡的李白,远在福建怎么会有一支后裔?也许是他本人一生虽东漂西泊,却由他的儿子伯禽传之后世,也未可知。不过,这些都已无法考证也不必过于认真了。李纲一生坚持抗金,屡遭迫害,他曾从庙堂之上贬逐到“潭州”,也就是我的故乡长沙,也曾流放到当时的恶贬之地炎荒至极的海南岛。壮志不伸,赍志以殁,死于福州时年仅五十八岁。傲岸不谐极具个性的李白,有这样得其真传的后人,虽然来历欠明,也可以引以为慰了。

岳阳,山水清嘉之地,人文荟萃之城,那是我已逝的青年时代的最后一个驿站,在那里我度过了酸甜苦辣的青春的尾声。
且不论古往今来有无数诗人慕名前来歌咏,留下了许多至今令人神思飞越而口颊留香的篇章,仅仅拥有杜甫一诗范仲淹一文,岳阳,就是精神上的超级富豪了,足可以傲视那些虽颇为现代但却缺少文化底蕴的城市,那些城市虽然声光电化车水马龙,向世人宣告日新月异的现代文明,但在我心中却远不及岳阳。岳阳啊岳阳,山水的胜地,古老而长新的名城,精神上富甲王侯的贵族。
杜甫的《登岳阳楼》,苦难时代的辛酸之泪,至今仍浸泡着他不朽的诗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先忧后乐的名言警语,至今仍叩问着我们民族的良知与记忆。我已经无数回朝拜过杜老之诗与范相之文了,今天,我要向滕子京表示我的敬意。
这当然不是因为滕子京也是洛阳人,洛阳是我的生身之地,我们应该算半个同乡,而是由于他在封建时代,是一位有政绩有清誉正直敢言的好官良吏,在贪官污吏层出不穷的今天,自然格外引人追思。他“屡触权要,卒就贬窜”,于四十六岁就英年早逝。同时代的苏舜钦不仅写了文情并茂的《祭滕子京文》,而且在《滕子京哀辞》中赞美他“忠义平生事,声名夷翟闻。言皆出诸老,勇复冠三军”。这些,也许离我们太遥远了,但永远也不会遥远的却是《岳阳楼记》,这篇永远不会尘封不会生锈的名文,就是由他向大中祥符八年(1015)同中进士后来成为好友的范仲淹“约稿”而成。他在《与范经略求记书》中说:“窃以天下郡国,非有山水环异者不为胜,山水非有楼观登览者不为显,楼观非有文字称记者不为久,文翰非出于雄才巨卿者不为著。”如果不是因为他与范仲淹交谊不浅而又殷殷致意,就不可能有《岳阳楼记》的诞生,那中国文学史乃至于中国文化史的重大损失,就不是任何保险公司所能赔偿的了。
除了官声清正和催请名文之功,滕子京可特书一笔的,也还有他留传至今绝无仅有的一首词,那是他写于岳阳的《临江仙》:

湖水连天天连水,秋来分外澄清。君山自是小蓬瀛。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帝子有灵能鼓瑟,凄然依旧伤情。微闻兰芷动芳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滕子京谪守巴陵郡前后三年,他的“立功”,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的“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八个字为他做过年终述职鉴定。而他的“立言”呢?主要就是上述之词,可见他对岳阳之情有独钟。他状洞庭澄清浩阔之秋水,述娥皇女英凄婉悱恻的故事,笔墨精简而有景有情,而“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是直接引用孟浩然的《临洞庭上张丞相》诗中的名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则是钱起《省试湘灵鼓瑟》中的美辞。我们不能责备滕子京引用唐人妙语时,连借条也不开具一张,也不另行郑重声明并注明出处,因为借用而不必交代是诗中成法,而且我们应该心怀感念,正是因为他的这首词,让我们读到了更多的宋代词人心仪师法唐代诗人的消息。
我心怀感念,但也不无感慨。历来有所谓“诗谶”或“一语成谶”之说。滕子京作《临江仙》之后不久,从岳阳转徙苏州,次年也就是庆历七年即郁郁成疾而辞世,那就真是所谓“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了。

宋词留存至今的作品约二万首,传名于世的作者近一千四百人,如果要评定他们的创作级别,其中的一些人可以授予“优秀”“杰出”的光荣称号而当之无愧,少数几位甚至可以得到“大师”那一顶黄金铸就的冠冕,这是时间,而且是八百年时间这一**的评委的裁判,而非当下各类评奖或评职称的时雨时风。“优秀”“杰出”甚至于“大师”级的词人,他们立足现实,面向当代,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个性与才情,但又无一不是回眸历史,从前代的文学特别是唐诗的汪洋中,吸收了不竭的源泉与灵感。
“汪洋”只是一个比喻,其实唐诗也是一座宝山。宋代词人入山探宝,那无尽的宝藏惊喜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或顺手拈来为我所用,或别有会心熔铸创造,对于唐诗中的警言妙句,有的正用,有的反用,有的整用,有的选用,有的则师其意而不师其迹地化用。前人的智慧化为自己的慧悟,出得山来,他们不是两手空空,而是满载而归,成了自己时代的词坛富豪。
北宋前期的一代文宗欧阳修,早就作过示范演出了。他的《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一开篇就是“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引用王维《汉江临眺》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恰到好处。“长记平山堂上,敧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他的学生苏东坡也因此赋《水调歌头·快哉亭作》以道其事,表达对赏识与提携过他的师长的敬意。晏殊也是如此,他的《浣溪沙》之“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就是化用白居易《长安道》的“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有其父必有其子,晏几道的名篇《临江仙》中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也是借用了五代翁宏的《春残》(又题《宫词》)诗:“又是春残也,为何出翠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而周邦彦又名《片玉集》的《清真词》,开卷第一篇就是《瑞龙吟》,其下阕的“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就连续化用了刘禹锡《再游玄都观》、李商隐《燕台》与《柳枝》,并借用了杜牧《题安州浮云高楼寄湖州张郎中》诗中的“恨如春草多,事与孤鸿去”。由此可见,周邦彦的“清真风骨”,不仅远绍唐人,而他的运意遣词,也时虽隔代却得到了唐诗人的言传“诗”教。
北宋词人贺铸,其《青玉案》一词,被美称为“词情词律,高压千秋”,而因此词中有“一川烟草,满城风雨,梅子黄时雨”的结句,贺铸竟得到了“贺梅子”的美名。然而,我还要特别向他致贺的是,他善于镕铸唐人诗句入词,不论是律诗绝句,还是乐府歌行,他都得心应手地将前人的珍宝化为己有。相传与他相恋的一位女子,别后寄之以诗:“独倚危栏泪满襟,小园春色懒追寻。深恩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片心。”贺铸有感而作《石州引》,结句即是“芭蕉不展丁香结,枉望断天涯,两厌厌风月”,既化用了恋人之诗,又巧借了李商隐《代赠》中的名句“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他的《踏莎行·惜余春》之题“惜余春”,就是出于李白的《惜余春赋》:“惜余春之将阑,每为恨兮不浅。”他的《古捣练子·杵声齐》一词为:“砧面莹,杵声齐。捣就征衣泪墨题。寄到玉关应万里,戍人犹在玉关西。”这一回,就令人怀疑贺铸是偷其意而不偷其辞了,因为李白的《子夜吴歌》之三就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贺铸即使瞒天过海,也不免露出马迹蛛丝,又如他的《踏莎行》: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贺铸是忧时伤国的侠士,位沉下僚的才人,同时也是一位一往情深的多情种子,他此词将荷花、美人和自己一词而咏,既是咏荷花,也是赞美人,同时也是他自己这一创作主体的寄托。结句的“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可称双管齐下,一管伸向李贺《南园》的“嫁与东风不用媒”,一管伸向韩偓《寄恨》的“莲花不肯嫁春风”。妙语其来有自,却仿佛信手天成,贺铸除了是“侠士”“才人”“多情种子”之外,我还要用一个大俗之词,借以表示对他的赞美之雅意,我说他也是唐诗的“神偷手”,不知他肯不肯接受?

天上绚丽的长虹,是由七种色彩构成;地上绚美的彩缎,是由多种丝线织就。而中国诗歌的一种特异形式的集句诗呢?就有如天上的彩虹、地上的锦缎。
集句诗,就是选取前代一人或数人之诗,按照选取者的构思意图组合在一起,成为一首新作之诗。这种作品,现存最早的是西晋傅箴的《六经诗》,而北宋时于此道驰骋才学的是“拗相公”王安石,他在退休后闲居金陵的晚年,喜为集句之诗,有“集句诗”一卷。如《怀元度三首》之二:“舍南舍北皆春水,恰似葡萄新泼醅。不见秘书心若失,百年多病独登台。”他没有说明集资的对象,但稍有腹笥的读书人,都明白这是李白杜甫等诗人合资而由他**经营的作品,王安石只是白手起家而已。又如王安石的《南乡子》词写金陵:“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四百年来成一梦,堪愁。晋代衣冠成古丘。绕水恣行游,上尽层城更上楼。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词中也集了王勃、李白等诗人之句。风气所及,“集句诗”,犹如一个新辟的诗的竞技场,许多人都前来一试身手,在今人所辑的《全宋词》中,仅以“集句”为题的就尚存二十首以上。
苏东坡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大家。文学创作的每一个领域,他都要前去一探奥秘,测试自己的才能和智慧。他曾创作了多首回文诗词。集句词呢?他曾经说过:“世间好句世人共,明月自满千家墀。”这是他《次韵孔毅父古句五首》之一,他认为好句是众生的公共财产,如同无私明月照临千家万户的台阶。因此,他也曾集诗为词,如在三首《南乡子》之下,他都注为“集句”,这三首新词,都是他从旧诗集句而成,如同用多种现成的鸟羽组成的全新的“百鸟衣”:

寒玉细凝肤(吴融)。清歌一曲倒金壶(郑谷)。冶条倡叶遍相识(李商隐)。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杜牧)。
年少即须臾(白居易)。芳时偷得醉工夫(白居易)。罗帐细垂银烛背(韩偓)。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杜牧)。

怅望送春归(杜牧)。渐老逢春能几回(杜甫)。花满楚城愁远别(许浑)。伤怀。何况青丝急管催(刘禹锡)。
吟断望乡台(李商隐)。万里归心独上来(许浑)。景物登临闲始见(杜牧)。徘徊。一寸相思一寸灰(李商隐)。

何处倚阑干(杜牧)。弦管高楼月正圆(杜牧)。胡蝶梦中家万里(崔涂)。依然。老去愁来强自宽(杜甫)。
明镜借红颜(李商隐)。须著人间比梦间(韩愈)。蜡烛半笼金翡翠(李商隐)。更阑。绣被焚香独自眠(李商隐)。

苏东坡不但有一颗慧心,而且有一双巧手。他有慧心,可以和前人作隔代的对话交流;他有巧手,则使他从前人的百宝囊中探囊取物,随心所欲而得心应手。
数十年来运动频繁,文化贬值,某些作家不仅文学的素养不足,即令是广义的文化修养,也相当欠缺。学者不一定能成为作家,但作家最好是学者或者向学者靠拢。古代的作家大都学养深厚,非现代的某些作家可比。宋人尤其重学,许多文人均以学者自居并自豪,在创作中他们自然追求一种以故为新、化腐朽为神奇的审美趣味。削铁如泥,是武士们一试他们百炼成钢的刀锋;集句为词,则是文士们一试他们书囊的深浅和文思的高下了。如贺铸,他就曾不无自豪地说:“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李商隐、温庭筠这些优秀诗人,不仅为之奔走,而且为之奔命,可见贺铸对前人的作品是怎样指挥如意的了。如他的《南歌子》:

疏雨池塘见,微风襟袖知。阴阴夏木啭黄鹂。何处飞来白鹭立移时。
易醉扶头酒,难逢敌手棋。日长偏与睡相宜。睡起芭蕉叶上自题诗。

贺铸此词虽没有标明“集句”,但他引人旧句多而自铸新词少,虽然引用中常又略加改动,也仍然可以视为一种可以从宽发落的集句词。如“疏雨池塘见,微风襟袖知”,就出自杜牧《秋思》的“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阴阴夏木啭黄鹂,何处飞来白鹭立移时”,出自王维《积雨辋川作》中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易醉扶头酒,难逢敌手棋”,出自姚合《答友人招游》的“赌棋招敌手,沽酒自扶头”;“日长偏与睡相宜”,是对欧阳修《蕲簟》中“自然惟与睡相宜”的就近取材;“睡起芭蕉叶上自题诗”,则是对唐诗人方干《送郑台处士归绛岩》中的“曾书蕉叶寄新题”远道取经了。
世间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集句词虽非词的大道而乃别体,但宋人的集句词多集唐人之句,从中我们也可窥见宋词与唐诗关系的小道消息。

宋代词人不仅集腋成裘,写作集句之词,向唐人交上他们一份特殊的答卷,他们也善于缩龙成寸,创作隐括之词,向唐人表示对前贤的倾慕和后来者的才情。
“隐括”这一词体,也是苏东坡的创举,用现在电视荧屏上常见的广告术语,就是“全国首创”。他真是后生可畏,敢于冒犯前贤,竟然把陶渊明的名文《归去来辞》改成《哨遍》,把韩愈的名诗《听颖师弹琴》改成《水调歌头》,并美其名曰“隐括”。所谓“隐括”,就是不脱离原作的内容和词句,将原作的文体改写成另一种文体,因为这一体式是苏东坡改诗为词的发明,所以“隐括”之作都是改诗或文章为词。
苏东坡是文坛祭酒,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为人注目,此之谓“名人效应”吧。自从他创作隐括之词,虽说无意示范,但学者有心效颦,以后秦观、周邦彦、黄山谷、赵令畴、辛弃疾、朱熹等人,均纷至沓来,以词竞技。其中的林正大可说是隐括词的专业户,数量多,可称批量生产,质量高,有不少可圈可点。其所著《风雅遗音》,隐括魏晋至唐宋名家诗文而成之词共三十九首,其间李白杜甫等唐人名家名作不少,总之,林正大应是宋代隐括词的冠军,可以授予“特殊贡献奖”,或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且看他括李白《襄阳歌》为《水调歌头》,括杜甫的《醉时歌》为《满江红》:

落日岘山下,倒着接回。傍人笑问山翁,日日醉归来。三万六千长日,一日杯倾三百,罍麴筑糟台。汉水鸭头绿,变酒入金罍。
白铜鞮,鸬鹚杓,鹦鹉杯。轻车快马,凤笙龙管更相催。自有清风明月,刚道不须钱买,对此玉山颓。水自东流去,猿自夜声哀。

衮衮诸公,嗟独冷、先生宦薄。夸甲第、纷纷粱肉,谩甘寥寞。道出羲皇知有用,才过屈宋人谁若。剩得钱、沽酒且忘形,更酬酢。
清夜永,开春酌。听细雨,檐花落。但高歌不管,饿填沟壑。司马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且生前、相遇共相欢,衔杯乐。

李白与杜甫是唐代诗国天空的北斗,自然令后人抬头瞻望,沐浴他们永恒的光芒。但他们生时均是怀才不遇,遭逢困顿,李白《襄阳歌》是自我的浪漫的他写抒情,杜甫《醉时歌》是现实的客观的他写抒情,然而异曲同工,表达了即使是在盛唐时代,两位**级的人物都是有才难用,有凌云的羽翼却没有展翅的广阔天空,真是令人古今同慨。林正大一生也是坎坷不遇,李白杜甫的有关作品,该引起了他心灵的强烈共鸣吧?不然,他对杜甫的《醉时歌》,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除了上引的《满江红》之外,还以《括酹江月》和《水调歌头》来隐括了。他的作品当然不能代替原作,如同仿制品不能代替原物真品,但填词有严格的声律,这就已经如戴着脚镣跳舞了,何况他的隐括之作情貌都酷似原来的文本,由于他对唐贤馨香顶礼之虔诚,他演出的竟是动人心目的舞蹈。
贺铸是我颇为喜爱的词人,他的豪情、柔情与悲情的三重奏,数百年后仍然动我情肠,沥我肝胆;而他对前人之作既含英咀华,又革新创造,也令我眼为之明,心为之热,思绪为之飞扬。例如他的题为“行路难”的《小梅花》词:

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谁问旗亭,美酒斗十千?
酌大斗,更为寿。青鬓长青古无有。笑嫣然,舞翩然,当垆秦女,十五语如弦。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行路难”本是乐府旧题,我们早已远听鲍照近听李白悲歌慷慨过了,贺铸以此为词之题目,抒写的正是如火山爆发而四射、如瀑布奔流而直下的志士失路之悲愁愤懑。全词可以说是一种特殊形式的隐括,它隐括的不是一首诗而是多首诗,隐括词句更隐括诗意。仅以唐诗而论,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的“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李白《行路难》的“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李益《同崔邠登鹳雀楼》的“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为长”,贺铸都能够“巧取豪夺”,为我所用一炉而炼。本来是唐人的诗中利器,他却隐括而盛大了自己的词的武库,而且自为创调,凡八换韵,一招一式,在北宋词坛上显示的是上乘的阳刚武功。

树木,没有紧抓大地的根须,它能够叶茂枝繁凌云直上吗?河流,没有卷起千堆雪的上游,它会有潮平两岸阔的下游吗?
传统,是一个流动的美学范畴。它既是继承物,也是创造物,没有革新和创造,就没有传统的更新、提高、丰富和发展,但是,要革新和创造,就必须立足在原来的传统之上。一个国家的民族诗歌传统,犹如一条浩荡的江河,宋词,就是中国诗歌长河的一个风光万千的河段,优秀的杰出的宋代词人,溯洄从之,都一无例外地朝拜过华山夏水原来的水系,瞻望顶礼过唐诗的洪波巨浪浩浩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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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头活水
清秋泪
卷起千堆雪
长记平山堂上
生死两西湖
月迷津渡
压倒须眉
千古英雄气
国士三重奏
钗头凤
黑夜中的电闪雷鸣
地久天长
永远的中秋月
请君试问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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