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文学的“第二性”》:
格鲁申卡虽然出身低微,但相貌出众,热情善良,在被一位波兰军官诱骗之后离开家庭,后被商人萨姆索诺夫“包养”。充满屈辱的爱情经历使她摆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派头,并以性色为复仇工具,挑逗卡拉马佐夫父子,戏耍卡捷琳娜,与旧情人藕断丝连。格鲁申卡在小说中的第一次出场,其形象就是美丽与俗艳、纯朴与邪恶的复合体。阿廖沙是在卡捷琳娜家里第一次见到格鲁申卡的:“诚然,她长得很好看,甚至十分好看——一种俄罗斯的美,一种让许多人欲火攻心的美。……使阿廖沙吃惊的是这张脸上那孩子般纯朴无邪的表情。她像孩子般看人,像孩子般对什么事感到欢天喜地,她走到桌旁时正是‘欢天喜地',像孩子般追不及待地、既信任又好奇地在等待着立刻会出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她的目光使人看了感到心花怒放——阿廖沙感到了这点。她身上还有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这东西也许已经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了影响,但究竟是什么呢?他感觉到的只是她的动作的轻柔,以及她的一举一动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然而,她做作的腔调却让阿廖沙感到“缺乏教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发音和这种说话腔调,在阿廖沙听来,跟这种孩子般纯朴无邪而又天真的脸部表情,跟这种婴孩般安静、幸福的目光,简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矛盾”。带着这一“矛盾”之面具的“野兽”(伊万关于格鲁申卡的说法)很快就显露出了原形,对于建议她主动放弃德米特里的卡捷琳娜,她竭尽羞辱之能事,在卡捷琳娜三次吻了她的手之后,她却拒绝“回吻”:“就这样吧,给您留个纪念:您亲了我的手,我没亲您的。”“一会儿我就告诉米佳,您怎么亲我的手,可我压根儿没亲您的。他肯定会笑死的!”她后来对阿廖沙所说的一段话则道出了她的邪恶之来源:“我是凶狂的,阿廖沙,我是狠毒的!我可以把自己弄残废,毁掉我的美貌,烧坏我的脸,出去要饭。我什么都会做,会做的!那年那个人丢下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个瘦骨嶙峋、像害痨病似的、好哭的十七岁小姑娘。如今我却可以诱惑他,引诱得他浑身发烧,然后对他说:'你爱我现在这模样吗?你是活该,亲爱的先生,到嘴的馒头竟然溜走了!”'说着说着,她突然跪倒在阿廖沙面前,歇斯底里地喊道:“阿廖沙,你是世界上第一个怜悯我的人,唯一怜悯我的人!小天使,你为什么不早些来呀?我一辈子都在等候你这样的人,等待着,我知道早晚总会有这么一个人来宽恕我的,我相信就是我这样下贱的人也总会有人爱的……”。正是格鲁申卡善的天性和对爱的信念,最终使她放弃了复仇,从而成为一种拯救力量,她最终在法庭上对德米特里哭喊:“一起审判我们两个人吧,判死刑我们也要在一起!”由被爱到被欺骗,由欺骗和屈辱到抗议和复仇,再由抗议和复仇到宽恕和献身,这构成了格鲁申卡的感情和人生经历。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格鲁申卡这样一位“红颜荡妇”,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未给她安排一个悲剧性的结局,如同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而实际上暗示了她精神和道德上的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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