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批判这个叫槔的机械物,通常被视为是老祖宗反思技术的先声。但实际上,庄子并没有把这个东西称作是技术,而只是说成“机械”。相反,在《庄子》文本中称为“技”或“术”的地方,要么是显得“游刃有余”的从容,要么是达到“惊犹鬼神”的化境。可见,庄子对于技术的定位,就有再仔细琢磨的必要。
一、机事与机心
在上面所引文字中,抱瓮出灌与“挈水若抽”究竟有什么区别?不错,一者是“用力甚多而见功寡”,一者是“用力甚寡而见功多”,但这只是就功效而言。既然是要实施浇灌,那就是认可了这样一种需求,成了人所要做的事。不管是做什么事,都没有理由认为是越慢越好,除非有人认为庄子是个慢性子。最起码太慢了就会耽误事本身,比如得在两三天浇灌完的圃畦,汉阴丈人浇个两三个月,这就把浇灌这事给耽误了。既然是做事情,“见功多”是不会反对的,关键在于是以什么方式来达到的。很显然,庄子是反对通过槔这种机械物来达到“见功多”。但问题在于,槔在什么意义上成了机械物?别忘了,汉阴丈人手里头还有一瓮,或者说,瓮在什么意义上就不是机械物?
就物而言,试图在瓮和槔之间找出实质性的差别,这将是很困难的。尽管看起来两者之间在结构上有着简单与复杂的区别,但却不至于说是物的复杂性成就了其机械性。其实相对于瓮而言,槔究竟会复杂多少我们不清楚,不过未必就能复杂过下文会引到的“鐻”。作为乐器的鐻,却绝非是此处的机械之物。再说从简单到复杂之间也没有一条分明的界限,以此作区分似乎只是说明庄子有偏爱简单的癖好。庄子若是真不简单,那就得在别处来甄别瓮与槔的实质区分。我们既然无法自物上区分,那就不妨自事上人手。根据“有机械者必有机事”一语,若能明白什么是“机事”,那么反过来就可以推出“机械”了。
接着前文来说,将浇灌接受为人所要做的事后,抱瓮是浇,用槔也是浇,同样都是完成浇灌的事,何以用槔就做成了“机事”?在这里,完成浇灌的事是目的,就达到这一目的而言,抱瓮和用槔确实没有两样。但就在实施浇灌这一过程中,抱瓮和用槔却有实质性的区别。尽管汉阴丈人抱瓮出灌,显示出一种辛苦劳作的景象,而通过子贡之口描绘的用槔,就显得轻松自如得多,这一鲜明对照或许并非不重要,却仍不得要领。如果抱瓮只需浇灌一畦,而用槔需要浇百畦,哪一种情形更辛苦,还真不好说。紧扣实施浇灌这一事而言,虽说汉阴丈人是抱瓮出灌,但做事的主体仍然是丈人,而不是瓮。而一旦是用槔浇灌,那么做事的主体就变成了槔。尽管槔还是得由人来控制才能实施浇灌,但就浇灌这一事而言,却一定是槔在做。那么,人在这个过程中就没做事吗?也不是,人还是做了事,但做的已经不再是浇灌这一事,而是控制槔这一事。这自然是两种绝不相同的事。汉阴丈人在做浇灌的事,那是人与水、土壤、种植物之问发生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间,并不会因瓮的出现而有什么改变。而一旦槔出现后,就会使得这种关系发生实质性的改变,变成人仅仅是与槔之间发生关系。人原本是要做浇灌的事,却变成了是做控制槔的事,于是事就变成了“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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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断定,柏拉图因“其无比卓越的天性”而堪称人的典范,而且,他还断定,柏拉图发现或重新发现,在古代诗人笔下,诸神虽然戴着人类的面具,却隐藏着智性的和普遍的形式或本源,即诸理型。也就是说,但丁正确地指出,这些古代诗人披着寓言的外衣呈现他们最深邃的洞见,而柏拉图则理解并完善了诗人们的写作技艺。
——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