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八周年随感
张佩芬[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新年第五天收到董宁文先生的组稿信,八年前宁文为《开卷》创刊事第一次来我们紫竹院旧居索稿情景,立即浮现眼前。刊物倏忽将出百期,凡是从事文化或教育工作的人,对这份做了许多有益工作的民间刊物,肯定有话要说。老伴文俊正忙于应付一件译事,便商定由我来撰写。
如同一个人必得有精神气才能自显其之为“人”,一份刊物也必得富于生气,才能具有影响力。《开卷》是民间刊物,稿酬也只是象征性的,却以其勃勃生气而逐渐不逊于许多比它大的刊物,看看《开卷》日益扩大的撰稿人名字便足资证明。“影响”很难诉诸语言,譬如用文字概括或形容一份杂志对社会所起的作用。然而,从读者角度举两个例子加以表达,也许还是可能的。
先师张威廉先生(南大德语教授)一百。一岁(二○○三年)时,曾在《开卷》上接连发表了两篇文章。倘若当编辑的是我,大概是不敢向一位年逾百岁的老人组稿的。两篇文章虽很短小,却言之有物,令我不禁掩卷深思:人能活到百岁已属不易,何况还要撰文说事呢。如今回溯五年前的思绪,正不知道如何落笔,忽然想起德国宗教哲学家马丁·布勃尔《谈道家学说》一文中有段话似乎可用,便赶紧从笔记本里找了出来。布勃尔是这样说的:“万物都通过自身存在的途径,通过自身的生命显示出‘道’。……能充分昭示‘道’的不是那种其生活道路一成不变的人,而是那种使统一与巨大变化融为一体的人。生命有两种,一种是浑浑沌沌,得过且过,日渐耗损直至生命之火熄灭;另一种则是永恒的变化,并在精神上构成变化的统一。按照道家学说,意识决定存在,精神决定现实,因此,只要在生活中不自耗,只要坚持不懈地自我更新,并以此在变化中而且通过变化保存自我——这个自我不是固定不变的存在,而是路,是‘道’——就能获得永恒的变化,并能保存自我。”不论是老子或是布勃尔的学说,从理论上划分均属唯心主义范畴,但对我而言,百岁老人与老、病搏斗所写下的文字,经由布勃尔的概括而认识其实质,使我所感受到的唯有一种积极向上的影响,这无论如何都是不争的事实。
二十世纪离我们逐渐远去,当年名重一时的人物虽早已驾鹤西行,但大都仍活跃在书本、舞台和银幕上,是的,人们不应当忘记过去。然而,历史毕竟不只是少数人所创造,各行各业都有作出过较大贡献却不公正地遭受遗忘的人,文化教育领域自不例外,这是历史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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