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文字音韵训诂之中,如同很多清代学者一样,章太炎亦以声音为枢纽,广泛运用了因声求义之法。这与章太炎本人在古音学上的造诣是分不开的。对于古声母,他曾提出“娘日二纽归泥说”;在古韵分部上,他在前人的基础上划分出“队”部。这都是章太炎古音学上具有创见的成果,正是由于对音韵的深刻理解,才使得他在运用因声求义之法时能够游刃有余。
与之相联系的,是章太炎对于同源字的研究。如王力先生所说,“对汉语同源字作全面的研究,是章炳麟的创举”。他曾作《文始》对这一问题进行系统的讨论。《左传读》在这一方面虽然没有理论上的明确论述,却在以因声求义之法解读经传时有所涉及。上文中所提到的声符共训与声转义通之法,即通过共同的声符来寻求形声字在意义上的联系,以及推求声、韵相同相近的字词在意义上的共通之处,其实都是系联同源字、推求其共同语源的方法之一。《左传读》中大量对字词的训释都可以视作同源字研究的有用数据。
当然,章太炎在运用因声求义之法时也不免穿凿迂曲之病。王力先生对其同源字研究中的失误亦有所批评。在《左传读》中运用声训时,有时也显得过于轻易。例如卷一“昭十一年‘不可没振”’条中解释“没”字,他认为“没”与“曼”通.即《说文》中的“曼”字,而曼“字亦通作拂”。在上古音中,“曼”属明母物部,“拂”属滂母物部,二字之音并不完全相同,但它们属于同一韵部,明母、滂母皆为唇音,依王力先生的归类,属于旁纽,亦较为接近。其后章太炎又说:“曼、拂转音又为挽。”“挽”字上古属明母元部,则与“曼”为双声字,从韵部上说,物、元可为旁对转。通过这样声音上的联系,章太炎认为此三字在意义上也存在相通之处,皆具有“起”之义,因此“役振”即是“挽振”,即“挽救”。若单从论证过程来看,似乎其结论是可以成立的。但若连贯《左传》上下文来看,则不无问题。《左传》此处原文为:“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将用之,力尽而敝之,是以无拯,不可役振。”其上句“是以无拯”已经表达了不可救助之义,若“不可没振”一句又释为“不可挽救”,则嫌语意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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