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成章《浙案纪略》:“锡麟先接伯平信,知事已露不能申止,然欲后浙江师期二日事。因恩铭欲赴其幕友张次山母八旬寿诞,而张母生日适为五月廿八日,锡麟不得已乃改为廿六日。锡麟之不能稍忽[忍]须臾以待事机者,非瑾为浙江师期之约故也。先是沪上侦探捕获党人叶仰高;仰高,景宁人,吕熊祥之同乡也,因与熊祥有交,得略识光复会秘密內情,既为侦探所获,递解至南京。端方派员讯问,仰高将所知者姓名供出,且言已入官场。……端方不知其故。即将此等名姓电告恩铭,嘱其严拿。恩铭以锡麟为警察会办,召与商议,即以端方之电文示锡麟,而不知其间之一人,即系锡麟之别号。乃佯为不知,即辞恩铭归堂,召巡警数名。授以恩铭所授一纸人名,使其细为察访。于是面覆恩铭云:‘职道已派人察拿去矣。’恩铭信之不疑。锡麟知事机已迫。稍一退步,前功尽弃,屡欲乘机起事,既闻浙江之约,乃遂决计杀恩铭以求一逞。五月廿六日晨,锡麟早起,偕伯平、宗汉到巡警学校,召集学生演说。谓‘我此次来安庆,专为救国,并非为功名富贵到此,诸位也总要不忘救国二宇。行止坐卧,咸不可忘;如忘救国二字,便不成人格’。反覆数干言,慷慨激昂,闻者悚然。然众学生均不察其命意之所在。既而又曰:‘余自到校以来,为日未久,与诸君相处雪感情可谓和洽。余于救国二字,不敢自处于安全之地位。故有特别意见,再有特别办法,拟从今日发见。诸君当谅余心,务祈有以佐余而量力行之,是余之所仰望于诸君子也。’语毕而退。是日钟八下时,恩铭即到校,为时特早。未几。藩司以下各员皆莅至。钟九下时,考试警生体操。恩铭至临礼堂,开册点名,官兵两班,学生站队阶廊下。锡麟率教习等鹄立阶前,伯平、宗汉立堂侧。先由官生行鞠躬礼,恩铭甫回答毕,兵生正拟行礼;锡麟遽向前行举手礼,随呈学生名册于案上,即云:回大帅‘今日有革命党起事’。盖与伯平、宗汉二人预约之暗号也。恩铭方愕然,询曰“‘徐会办
从何得此信?’语未毕,伯平上前,猛向恩铭掷一炸弹不爆发。恩铭惊起。锡麟曰:‘大帅勿忧,这个革命党,职道终当为大帅拿到。’恩铭曰:‘何人?’锡麟即俯首向靴筒內拔出手枪两枝,握左右手,向恩铭施放,曰:‘即职道也。’恩铭惊骇。问曰:‘会办持枪何用,岂要呈验乎?’语未毕,而子弹已至,文武两巡捕摇手阻止之,而弹亦至。锡麟之本意,欲以一枪击死恩铭,当即转向左以击藩司,复向右以击臬司,而令伯平、宗汉分杀两傍侍坐之各道府州县官。不料其眼近视,不能识其命中与否,遂向恩铭乱放,伯平、宗汉亦随之而乱放。恩铭身中七伤:一中唇,二穿左手掌心,三申右腰际,余中左右腿,皆未受致命伤也。文巡捕陆永颐,武巡捕车德文拥卫恩铭不去。锡麟用枪击恩铭时,永颐以身翼之,身受五弹,均中要害。弹尽,锡麟归室內装弹。恩铭左右背负恩铭将逸出,伯平自后追放一枪,由尾间[闾]上争心际。藩司冯煦命戈什背负恩铭入轿中,两足拖于轿外,狼狈抬回抚署。恩铭犹能大呼:‘务将锡麟拿获,收禁司监。’文武官吏咸乘机溃走,或由后院折墙而出,或由前门逸去。锡麟先命门者关门,门者不从命,致诸官得以逃走。锡麟怒,击杀门者。顾松已逃至门外,由马宗汉捉回叱令跪,松叩头乞命,锡麟詈为奸细,连劈数刀不死,由宗汉用枪击毙之……清吏既鸟兽散,锡麟即拔刀出,临礼堂,拍案大呼曰:“抚台已被刺,我们去捉奸细,快从我革命。’诸生惊愕不知所为。锡麟率伯平、宗汉二人,左执刀,右持枪,横目视学生,大呼:‘立正,向左转,开步走。’各学生从锡麟出校,欲先至抚署,闻已有备,乃折回至军械所。锡麟领前,宗汉居中,伯平殿后。其在锡麟后之学生均弃枪逸去,从入军械所者30余人。守军械官候补道周家煜望见遁去。锡麟至军械所,命伯平守前门,宗汉守后门,将护勇人尽行杀死,令学生开库取枪杆子弹,均未配合,不适于用,乃将巨炮5门运出,装子弹缺去机铁一块,遍觅无着。时潘、臬各司购捕麟,悬赏至三千金,顷之,又加至七千金。锡麟因虚有枪炮,无所用之。正躁急间,清兵已至,围之数重。锡麟命伯平杀出重围,往城外平日相结各练军处乞援。城已闭不得出,回报锡辟。锡麟督学生与清军战,自十二点钟起,直至四点钟止,伯平死。宗汉谓锡麟日:‘事已无成.不若焚去此军械局,与清兵同烬。’锡麟日:‘我辈所欲杀者满人,若焚去军械局,则是不辨黑白,全城俱烬矣。’遂不许。未几,清兵破墙而入,缉捕营勇死者三名,伤者数十人;学生死者一名,伤者数人。军械所库房坚固。未及打开时,清兵多不敢上前,藩司冯煦派道员黄润九、邑令劳之琦前往督催,依然不进。冯煦出示:获锡麟者赏万金。于是各告奋勇,将军械所打开,竟无一人在内,但见锡辟军帽戎衣而已,知已易装走脱。寻得之于军械第三重室内,宗汉亦被获。抚幕张次山、藩司冯煦、臬司毓朗同讯。毓令锡麟跪。锡麟日:‘尔还在洋洋得意,若慢走一刻,即被余杀。’张次山、冯煦复讯数语,锡辟抗对不屈,清吏无奈之何。锡麟忽指毓朗日:‘便宜尔,被尔选脱。’毓朗大震几踣。既而复日: ‘杀尔亦元济。’令之供同党,缄口不言;饬写口供。挥笔直书。端方电冯煦命杀锡麟,恩铭家中请剖心以祭恩铭。冯煦心不欲,然不能阻止之。……锡麟既就义,清吏至锡辟公馆验视,见有炸弹敷枚,革命军大元帅印一,及光复会军政府告示一,又从锡辟书籍检出书信数件,而以沈钧业及其弟伟函件为最多。”(上卷)
按:此较本传详尽,本传出章《传》从略。章《传》原作五月廿六日死难属实,本传误作五月廿七日。
昊健吾等《徐锡麟事迹》:“1907年6月,巡警学生学习期满,原订农历五月廿九日为学生毕业之期,请巡抚及各司道参加盛典。莅校训话,并暗约城外新军薛哲、李亚伯、吴介辟等同时起义,占领安庆,进攻南京。时恩铭已微有所闻,乃通知警校毕业典礼提前于廿五日举行,并出示日:‘接到江督端电示内云:据探报有革命党首领徐某,希图在江皖一带扰乱,严饬
所属妥为防范!等语。锡辟见此电,内心有所戒备,回校与陈、马二同志密商,决定乘恩来校时,先以手枪杀之,以掀起革命高潮。总教习藩晋华不知改期.事前回返桐城原籍料理他事。五月廿五日上午5时,锡辟在校集合学生,详说革命道理,并于衣袋内取出警笛示各生,谓遇紧急时以警笛为号,闻声须互相援助。9时许,恩铭及各司道先后莅校,锡辟集合学生在讲堂内听训。恩铭嘱督练公所总办宋芳宾致词,宋语毕,锡辟请恩铭到操场上行毕业礼。场上设公案一,各生列队在公寨前方,距离约10余步,官生列前,兵生列后。恩立于公案左方,锡麟在恩背后,暗藏手枪在足下薄底靴筒内.其他各司道以及大小官吏列于锡麟后方。官生前进五步行三鞠躬礼,左转退至兵生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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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中说:“其时(乙巳)慕义之士,闻风兴起,当仁不让,独树一帜以建义者踵相接也。其最著者,如徐锡麟、熊成基、秋瑾是也。”(第八章)
鲁迅先生的《范爱农》和《药》两文,就是悼念徐锡麟、秋瑾的专文。他在日记中又说:“收五日《越铎》报,有孙德卿写真,与徐伯荪、陶焕卿等遗像相杂厕,可笑,然近人之妄,亦可怖也。”(癸丑正月十三日)一妄一怖,语意多么深刻。
关于徐锡麟、秋瑾的生平史料,几经散失,存世无多。解放以后,革命历史遗产得到真正的重视和保护,徐锡麟、秋瑾史料同样有所发现。
徐锡麟的著作和史料,有徐锡麟致钱绳武、董任宝、张之梁、秋瑾等4人原函(片)42通,最为难得可贵。《浙东三烈集》收录徐锡麟、陈伯平、马宗汉等函29通,在主持绍兴大通学堂以后,从1906年5月回国,至1907年3月止,先后在上海、绍兴、汉口、北京、奉天、安庆等地的活动情况,以及为胡豫、沈光烈的《元代合参》编序,传本都很少。何寿章的《苏甘室日记》稿,记徐锡麟担任绍兴府学堂教习时期的情况,可以充实和证实时间和程序的排比。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秋瑾的著作向无善本,近年中华书局根据新发现的资料,编印《秋瑾史迹》和《秋瑾集》。其中有秋瑾致琴文、秋誉章、徐蕴华等函11通,《实践女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略章》原件,《精卫石》弹词稿,以及寄徐蕴华的绝命词,对于秋瑾生平的了解和考证,也是非常重要的。
《精卫石》原稿列有20回目,我在上海征集发现时,已仅存两册,至第五回止。秋宗章《六六私乘》:“姊所撰《精卫石》弹词手稿四本……原稿第三本遂亦误历此劫,余幸完好无缺。”据此,传世当有三册。查第五回目后,记“后续出再刻”,而序文在第五回后补写,记“刊于首页”,可见原稿第五回止,三、四两册当系后来续写的。秋瑾档案中留有的系第六回,其款式和字迹似为初稿,并非毁了的第三册。第四册尚未发现。又第四回:“风潮蓦地起扶桑,争约归来气未降。”“偶留湖地为教授,课余偷暇再开场。”第一回至第三回或在日本时所写,第四、五两回则在吴兴所写。又王时泽《回忆秋瑾》:“并将所著《精卫石》文稿寄来,托我在东京出版。我正准备交印,她又来信索回,说要修改内容,后来就没有再寄来了。最近看到《秋瑾集》中刊载的《精卫石》是弹词,我记得她那时寄来的是曲牌,可能是索回之后修改的。”备此一说,并记于此。又序文经过别人的窜改,语多不当,即笔意墨色迥然可别,决非一手所写,《秋瑾集》注明鄙见。
这本弹词的主角黄鞠瑞,就是秋瑾自己的化身。黄姓影射黄帝的子孙。“黄鞠”字义本可联读。《礼》:“鞠有黄华。”鞠同菊,影射“秋”宇。《周官》的典瑞,以玉为信,影射“瑾”字。黄鞠瑞改名汉雄,秋瑾改名竟雄,这《精卫石》自署“汉侠女儿”。故事描写黄鞠瑞接受了维新思想,摆脱了封建家庭,集资留学日本,开始向西方寻求真理的过程。挽救民族危机,解放妇女束缚,全文贯串这两个内容。我们研究秋瑾思想的起点和发展,其实这就是秋瑾的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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