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东欧》第七辑中的小说《对欢乐史的贡献》,从一起离奇的自杀案开始,讲述居住在首都布拉格的创意写作教授彼吉特·史达瑟洛娃和她的朋友黛安娜、埃里卡等,在配合警察侦查刑事案件时,对受到身心伤害的女性进行瑜伽治愈、心理疏导并进行社会学研究的故事。小说中的布拉格在平静、从容、优雅的生活表象下,呈现出动荡、复杂的精神景观,浓缩了当代中东欧社会的种种文化特质。即便心理出于保护的本能,让性别的受害者遗忘了所遭受的经历,身体却记得一切。时间并不治愈伤口,它为伤口保鲜。
拉德卡·德内玛尔科娃是一位捷克女作家。毕业于查理大学,曾四次获得捷克Magnesia Litera文学奖。标题中的“欢乐史”可以被理解为亲密关系史,小说中的人物企图借助亲密关系来摆脱无所凭依的困境,但却无法逃避各种过往或现时的各种事物的侵袭。
头倚着墙。身体在马蹄之下。世俗常规和宗教仪式中隐藏着多少秘辛。他和她已经在咖啡馆共处了好几次。他和她沿着浑浊的河水散步。他和她坐在长椅上,凝视彼此的眼睛。他和她共度晚餐。他和她一起听音乐会。他们的手已经紧握在一起。他羞怯地环住她的肩膀。他大胆地搂住她的腰。他们亲吻。他们彼此品尝。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荧幕上放映的是英国老电影《相见恨晚》。现在他们坐在茶馆里,似乎正在谈论着这部老电影。他们藏在电影角色的身后,谈论着自己。男人和女人混杂在一起;春天并不服从于四季的变迁。圣洁的茶壶缓慢地冒着泡。他们的心被填满了。他们触碰到了自己内心最为喧嚣的地方。他们遗忘了时间,时间也遗忘了他们。他们就要错过末班车了。
是夜,人力车不见踪影。一辆大半位子空空荡荡的公交车在他们身边刹了车。公交车热切地为他们停了下来。他们心满意足地上了车。他们感激地向司机付了钱,后者对他们笑了笑。他们没有注意到,公交车的车窗非常灰暗。未来就此晦暗不明。他们沿着过道走向后排的座位。公交车悄无声息地驶离公路边。司机踩下油门。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聊着电影。这是段安静的对话,仅在字与词间有着些许的停顿。坐在司机身后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他的手上攥着一根铁棍朝他们挥去。这两个第一次一起坐在电影院里、紧握着手的恋人并不知道,他们将无法再触碰彼此的身体,将无法再相见或是交谈。公交车上又有两个年轻且健壮的男性身躯站了起来。他们堵在过道上。所有人都在笑。他们笑得那样谄媚和狂热。隐藏的蠕虫。过来吧,来听听它的语调。
俯视而观,一切都是如此残酷的简单。身体的记忆不会说谎。燕子飞着,在几个世纪里叙述着下边人们的身体。在它们之下,信任的气体正在变得稀薄。“我”仅仅像是在飞行中绽放的黄色郁金香,在圣杯中通过镜像迷宫进行追踪。燕子们需要勇气吗?它们依靠自己为生,否则就无法生存。同时,它们也是那么的脆弱。
序章 / 1
脆弱的秋季和蜂鸟的不安 / 5
牛油铃铛 / 84
燕子的独立 / 139
俯冲狩猎 / 249
半个鸟巢 / 281
身体即战场 / 308
尾声 / 330
备注 / 339
选自彼吉特·史达瑟洛娃的《男性游戏》一书 / 3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