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辑收入的文章分为“西方古典美学”“现当代美学”“当代文艺理论”“文学地理学和空间研究专题”,以及两组“专题译文”。这里我们择要介绍如下。
“西方古典美学”栏目中,首先刊登了当代德国著名黑格尔研究专家,曾任耶拿大学哲学系主任的费维克教授在复旦大学中文系的讲演文稿,由曾经在耶拿师从费维克一年半博士学业的徐贤操整理译出。这篇讲稿谈了黑格尔早年如何迷恋文学,不但对莎士比亚如数家珍,而且翻译过荷马的《伊利亚特》。不但文学,还有歌剧和绘画,他同歌德和席勒是挚交,甚至还给法文本《玉娇梨》做过详细笔记,藏有《好逑传》的法译本,还细读过《罗摩衍那》的英译本。要之,我们说文学是哲学的母亲,一点都不夸张,即便对于黑格尔这样是抽象的绝对精神哲学而言。汤拥华的文章回顾休谟的趣味学说。休谟论趣味是美学史上恒新不败的话题,但是汤文立足保罗·盖耶的著作,就休谟谈趣味同康德谈趣味进行比较,别开生面。李钧的文章-以贯之具有浓重的形而上思辨色彩,它谈的是黑格尔哲学文本的“开端”问题,指出对于黑格尔,哲学之所以是一种独特的东西,首先在于其“开端”不同寻常。是以“有”“无”“变”三者的区别与统一,形成了黑格尔哲学文本三位一体的开端构架。
“现当代关学”栏目中,我们首先刊出了理查德·舒斯特曼2019年在复旦大学中文系所作讲演《艺术、生活与哲学边界上的审美经验》的文稿。舒斯特曼近年鼎力推动跨学科身体美学研究,他在2016年出版的一本小书《金衣人历险记》,便是在身体力行这个理念。该书的中英文对照本将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已经排出样书。文稿详尽追溯了作者化身“金衣人”的一段行为艺术过程,以及相关图书出版过程中的许多细节,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马大康的文章讨论曾繁仁的生态美学观,认为曾繁仁作为中国生态美学的理论奠基人,是从生态存在论美学走向生生美学,最终在美学的哲学基础、美学研究对象、审美关系及属性、美学研究范式诸方面取得全方位突破,构建了具有中国气派的当代生态美学。王建刚谈的则是卢那察尔斯基实证主义美学中的“生物还原论”,认为19世纪以来的欧洲思想界中,柏格森、齐美尔、戈姆佩尔茨、舍勒、杜里舒、斯宾格勒、弗洛伊德等人的“生命哲学”无不是这支古老曲调的现代变奏。由是观之,卢那察尔斯基的生物还原论很可能是因为他认错了时代,故而遭到列宁批评也在情理之中。
“当代文艺理论”栏目首刊的是张玉能和黄定华的《新时期“文学价值论”的传播与文学观念的变化》。文章列数了40年来中国美学与文艺学界的范式更替,是以马克思的“人的需要即人的本性”“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文学批评的“美学观点和历史观点”等论述,成为新时期文学价值论的主要依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说”“自我实现论”、新康德主义的文学价值论,成为新时期文学价值论的西方理论的重要参照;中国古代的“礼乐文化”“美善相乐”“诗言志”“兴观群怨”等论述,则是新时期文学价值论的本土文化基础。沈杏培的文章谈“作者意图”。在当下后现代批评语境中,特别是福柯与罗兰·巴特影响所及,作者意图变得可有可无。本文针锋相对地提出一系列问题:作家的原初意图能否作为文本意义的阐释依据?作者意图的功能阈限是什么?如果无视作者意图,是否会影响文学批评的公正性和学术见解的客观性?这些问题深究下来,很有一种拨乱反正的意味。姜志鹏和刘毅青的文章以英国当代艺术史家柯律格为例,来分析中国艺术史研究中的艺术社会学困境。两人在介绍柯律格相关叙述的同时,没有忘记提请读者注意:厘清柯律格的艺术史与艺术社会学之间的差异,殊有必要。江飞的文章谈的是当年西方现代语言学文学批评方法论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问题,包括俄国形式主义、新批评、结构主义,甚而总体上科学主义方法论对于中国当代文论迄至今日的影响。当初的方法论热情已经过去,但是它的影响是潜移默化、深刻长远的。这是该文的结论。
“文学地理学和空间研究专题”首刊当代美国地理批评领军人物罗伯特·塔利的文章《萨义德·马克思主义·空间性》。萨义德是马克思主义者吗?这个问题叫人有点惘然。不过塔利恰恰是沿着空间性的脉络,梳理了萨义德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关系。作者指出,近年地理批评、文学绘图以及更广泛的人文空间学科,为文学研究引入了新方法和新阐释,在这些极具影响力的理论中,萨义德代表着面向空间的文化批评一脉。马克思主义关于文化和社会的研究方法在许多方面与萨义德相似,而萨义德在他对空间性的强调中,融入了马克思主义对一切存在的无情批判,这或许是萨义德本人都没有料想到的。葛永海和闻洋的文章以“双都八州”为中心来展开唐代诗人的城市情结分析,展开了地理批评的中国模式,纵横捭阖,值得一读。
本辑刊出了三篇专题译文。两篇文章的作者是美国当代哲学家、康德研究保罗·盖耶。盖耶2017年出版三卷本《现代美学史》,从18世纪写到21世纪初叶。在导论里,盖耶交代了他在这部别开生面的现代美学史中,为什么重点还是放在了德国,而对20世纪如火如荼的“法国理论”,只给予了蜻蜓点水式的关注,关注度甚至不及英国,以及后来的美国。导论最后重申了他该书的一个“标新立异”立场:“审美经验”和“艺术”这些概念,在现代时期本身就是“本质上可争议的概念”,关于审美经验的概念是不是必须和其他形式的概念严格区分开,艺术是不是要和其他形式的人类行为和产品严格区分开,在这些问题上,盖耶认为,尚未见共识。
另一篇专题译文的作者是德国资深哲学家格尔诺特·伯梅。伯梅谈的是环境美学的一个支脉:“气氛美学”。气氛美学的原理有点像中国传统美学中的物我交融,它意味着大自然的崇高和秀美不光是以供欣赏的对象,而更是人设身处地的环境。故“气氛美学”既离不开主体的经验,也不是出自主观臆造,而是强调在主客体之间的相互沟通。这样一种环境美学,将不满足于对环境做出美学解释,而是研究如何塑造环境,成为宜人的置身空间。而就环境通过何种方式被个人感知到而言,伯梅认为他对环境美学的阐述,本质上可以归为接受美学——这终究还是德国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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