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场:反诘与叩问(新笔记体批评)》:
梵高是荷兰人,艺术交易的物质主义让他产生了幻灭感,他问弟弟提奥:“我干什么合适呢?”提奥的答复却是预言性的:成为一名艺术家。学习绘画五年后,在弟弟提奥的建议下,梵高来到了法国巴黎,并看到了印象派艺术家的作品,梵高被他们的色彩,以及厚涂技法所迷惑,一时间竟应接不暇,但他却顿悟了。还是提奥的建议,梵高前往法国南部的单纯而美丽的阿尔勒小镇,在金黄的田野里,他发现了与北方完全不同的太阳的光芒制造出的强烈色彩,这让他激动不已,创作的热情突然爆发,无法遏抑,他居然在短短的十四个月里绘制出两百余幅作品,包括诸多代表作。梵高显然超越了印象派艺术家,他描绘的是他的所见之感受,而不是印象派的印象,甚至景象;为此,他不惜扭曲笔下的形象,用夸张的方法来达至他想象的主观的艺术效果。咖啡馆、树木、寝室、农民、向日葵、夜晚的星空、田野里奔走的人和太阳,等等,这些日常生活里平凡的物象与场景都成为了梵高笔下描绘的物象,梵高以表现主义的方法让这些扭曲夸张的形象走向未来难以企及的现代艺术的高度。
1971年出生的海飞的故乡是中国江南诸暨的一个名叫“丹桂房”的乡村,他在散文与短篇小说集《卧铺里的鱼》里,讲述或者说描绘了他参军之前作为一个普通青年农民的普通的乡村生活,以及“丹桂房”里的人事与场景。那个只有一条街、一条小河、一座山丘和林子的逼仄的空间,如费老所言,完全可以被城里人藐视为“土气”;那里没有让人惊讶与震撼的事情发生,有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甚至根本就不值得一说,更不要说书写的琐碎,海飞就在这样逼仄的空间晃荡了十八年。在村里人的眼中或印象里,海飞是个热心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会赶去帮忙,外面偶尔戏班子来演出,他又是帮人家搭台,又是帮人家搬弄戏装道具,一分工钱都不知道要,有时甚至都不用人家来招呼。虽然如此,他居然被村里人瞅不大上眼,连对象都没人给介绍。父亲为此多次说过海飞,让他学门手艺;但海飞不跟村里人计较,包括父亲的话也有如耳旁风,既不恼怒,也不改正。
海飞的超凡脱俗哪里是“土气”的村里人,包括父亲能领略得到的呢?在那个毫无文化可言的乡村里,海飞多少有些“诗人”的气质,或者说海飞骨子里就是个“诗人”,虽然他没有如村里唯一的一位“诗人”那般地啊啊咿咿;海飞本色地感觉到了一种只有他能感受得到的乡村里独特的“诗性”,这“诗性”氤氲弥漫在街道、房前院后,以及空旷的田野与河流,还有炊烟袅袅村庄的上空。就像画家梵高一样,不是“诗性”改变了海飞的生活,而是海飞就是“诗性”地生活。这一点是不能忽略不计的,它们之间有着哲学的本质的不同。“土气”的乡村“丹桂房”的空间里,可以说根本没有可供海飞浪漫的自然与物事;但海飞却有着乡村人很难理解的浪漫情怀,他与现实几乎没有任何交易式关联,或者说他就不曾活在世俗的现实中。简直是一身的魏晋气质与风度,这样的比喻无疑是夸张的,因为海飞面对的对象与环境与魏晋时的文人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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