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史译丛·文明的滴定：东西方的科学与社会》：
封建官僚社会
接下来有人也许会问，封建官僚制度的长期影响是什么呢？在传统中国社会，有些科学是正统的，其他则是非正统的。历法的建立及其对农业社会的重要性，以及大家多少相信占星可以预卜国事，使天文学永远是一门正统科学。数学被认为适合有教养的学者去研究，在一定程度上物理学也是如此，特别是因为这两门科学有助于带有中央集权色彩的官僚机构的工程建设。中国官僚社会需要建设大规模的灌溉蓄水工程（防洪和运输谷税，插图2），这就意味着传统学者特别注重水利工程，而水利工程又有助于稳定和支持以之为关键部分的社会形式。许多学者都认为，中国封建官僚社会的起源和发展至少部分依赖于一个事实，即自古以来，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建设往往会跨越个体封建诸侯的地界，从而把所有权力都集中在中央集权官僚制度的皇朝。与这些应用科学不同，炼丹术显然是非正统的，通常出世的道士和隐者才会追求它。在这方面，医学是相当中立的。一方面，传统孝道的要求使医学成为一项受学者尊重的研究；另一方面，医学与药学的必然联系使得医学与道教的炼丹家和草药师关联在一起。
我认为我们最终会发现，中央集权的封建官僚式社会秩序在早期阶段是有利于应用科学发展的。以我们多次提到的地震仪为例，地震仪和量雨器甚至量雪器很早就同时存在了，激励这些发明的很可能是中央集权的官僚机构那种非常合理的愿望，即想要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例如，某个地区受到一场严重地震的袭击，政府有必要尽早知道这个消息，以便赈灾重建，若有暴动还能派兵增援地方当局。同样，对于决定采取哪些措施来保护水利工程，安放于西藏群山边缘的量雨计非常有用。此外，中世纪的中国社会比任何其他中世纪社会更能发起伟大的探险和有组织的科学田野工作。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公元8世纪初在一行和皇家天文师南宫说的支持下对子午线所做的测量。这次大地测量长达2500公里，从印度支那半岛一直延伸到蒙古边境。大约在同一时间，中国又派遣一支探险队到东印度去勘测南天极20。内的南半球星座。有理由怀疑，当时世界上是否还有其他国家能够成功地完成这些活动。
从很早开始，中国天文学就得益于国家支持，但其准秘密性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不利因素。中国的历史学家有时也意识到这一点，比如《晋书》中说：“此则仪象之设，其来远矣。绵代相传，史官禁密，学者不睹，故宣、盖沸腾。”
然而，我们绝不能过分强调这一点。无论如何，在宋代，与官僚机构有关的学者家庭是完全有可能甚至常常从事天文学研究的。我们知道，苏颂小时候家里就有一部小型浑天仪，因此他能渐渐懂得天文学原理。大约一个世纪后，大哲学家朱熹家里也有一部浑天仪，他力图复原苏颂的水力驱动装置，但没有成功。此外还有一些时期，比如在11世纪，数学和天文学都在科举考试中起着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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