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识这个作家。这件事让维罗妮卡觉得他成为了她世界的一部分,而阅读这篇讲述他工作的文章可以帮助她打发时间。维罗妮卡一边等待着死亡,一边读起这篇信息科学方面的文章,对这一领域她其实丝毫不感兴趣——这与她一生的所作所为也颇为相符,她寻找的都是易如反掌或者唾手可得的东西。就像这本杂志。
出乎意料的是,文章的第一行竟把她从天生的消极中解脱出来(安眠药还未在她的胃里溶化,但维罗妮卡是个天性消极的人),而且,那文字竟然让她平生第一次认为朋友中流行已久的一句话是正确的:“一切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为什么这行字会出现在她开始死亡的这一刻呢?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隐匿信息的真实存在,那么隐匿在她眼前的信息又是什么呢?在那个电脑游戏的图片下方,记者用这样一个问句作为文章的开头:“斯洛文尼亚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斯洛文尼亚在哪儿,她想,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即便如此,斯洛文尼亚依然存在。它在外,它在内,它在她周围的群山之中,它在她眼前的广场上:斯洛文尼亚是她的祖国。
她把杂志抛到一边。对于完全无视斯洛文尼亚存在的那些人,她已毫无心情愤懑,祖国的荣誉已与她无关。
此刻她只为自己骄傲,她终于有能力有勇气放弃生命,这是多么开心的事!而且一切如她所愿:她服下了药片,可以不落痕迹地死去。
维罗妮卡花了差不多六个月才搞到这些药。她本以为永远不可能搞到药,因此甚至考虑过割腕自杀,尽管她知道房间里会到处是血,修女们会手足无措,惊慌不安。自杀时第一个要考虑的是自己,然后才是旁人。她本不欲让自己的死给别人添麻烦,但如果割脉是唯一的可能,那她也没有法子。
不过,修女们可就得清扫房间,然后再把这桩往事彻底忘掉,不然这房间就没法再租出去了。不管怎样,尽管世界已经处于二十世纪的末尾,却仍有很多人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
当然了,她也可以从卢布尔雅那为数不多的几座高楼上纵身跳下,不过,这会给她的父母带来多少意外的苦楚?女儿的死已经让他们深受打击,又要被人逼着去辨认一具损毁变形的尸体。不,这种死法会给两个一心为她着想的人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简直比流血致死更拙劣一千倍。
女儿的死,他们会慢慢习惯的。但是他们大概忘不了一个摔得稀巴烂的头颅。
开枪、跳楼、自缢,这都不符合她那女人的天性。
女人自杀总是选择更罗曼蒂克的死法——就像割脉,或服用过量的安眠药。在这方面,被冷落的王妃或好莱坞女星是极好的榜样。
维罗妮卡知道,生活无非是个等待最佳时机的问题。的确如此:她成天抱怨睡不着觉,两个朋友动了恻隐之心,每人给她弄了两盒药,这药效力强劲,当地夜总会的乐手喜欢服用。维罗妮卡把药在床头柜上放了整整一个星期,她爱上了这渐趋渐进的死亡,并毫无伤感地与这种叫作“生命”的东西作别。
现在,她兴高采烈,因为生命走向了终点;她失魂落魄,因为不知道怎样打发这所剩无几的时间。
她又读起那篇可笑的文章:一篇关于电脑的文章怎么会拿这么愚蠢的句子开头呢?“斯洛文尼亚在什么地方?”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有趣的事,因而决定把这篇文章读完。
她发现那个游戏原来是在斯洛文尼亚生产的,因为这儿劳动力更廉价。除了当地居民,好像没人知道这个奇怪的国家在哪里。就在几个月前发布这款产品时,法国的生产商还在弗莱德的一个古堡里举行了一场宴会,邀请了全世界的记者。
维罗妮卡记起来,自己听说过那场宴会,那可是城里的大事。古堡被修缮一新,布置得更符合游戏中设置的中世纪场景,而且参加宴会的记者有德国人、英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而斯洛文尼亚人却连一张请柬都没有收到,所以本地媒体闹翻了天。
《男人》的撰稿人是第一次来斯洛文尼亚,想必不是他自己掏钱,那段时间,怕是他只顾着逢迎其他记者,说一些自以为有趣的话,在城堡里白吃白喝。他计划写文章时用一个笑话开头,以博自己国家的酸腐文人一笑。而当地风俗如何不堪、斯洛文尼亚妇女的服饰如何难看的不实传闻,想必已然被他在编辑部中大肆宣扬了一番。
那是他的问题。维罗妮卡快死了,她担心的是别的,比如人死之后是否还有生命存在,她的尸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等等。但即便如此,或者正因为如此——她的决定实在是太重大了,那篇文章依然让她觉得不快。p2-5
展开
★柯艾略的小说展现出一种真诚和紧迫性,其影响令人震惊。
——《波士顿环球报》
★柯艾略通过一个比同类作品都要深刻的故事告诉人们,坚持你自己的生活,真正的健全其实是保有你内心的疯狂……期待奇迹,今天是未来生活的第一天。
——《科克斯评论》
★保罗以一种脱离了俗套的同情描写疯狂。他的风格是倾诉而不是说教,所产生的是人们在出神地偷听最沉痛的忏悔时所得到的效果。
——《男士杂志》(英国)
★《维罗妮卡决定去死》是对生活的赞颂,这个故事给了我们又一个机会去将每天当作一个奇迹来对待。
——《智利电视》
★他不只是为人们的消遣和娱乐而写作;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立刻获得成功,而且具有持久的魅力。
——《阿根廷》
★一种富有诗意、面对现实和充满哲理的风格,一种不是诉诸理智而是诉诸心灵的象征性语言。
——《曼托瓦报》(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