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四家说《诗》同大于异
上文曾指出经今、古文不同的学术特色,以及四家《诗》缘此而遭受的不同待遇。那是宏观经今、古文的大较显别,以说明三家《诗》受宠、《毛诗》遭冷落的原因。而具体到三家《诗》和《毛诗》解说《诗经》诗篇,则又呈现出很多相同之处。
《史记·儒林列传》谓:“韩生推诗人之意,而为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其归一也。”魏源《诗古微》卷一《齐鲁韩毛异同论上》也说:“且三家遗说,凡《鲁诗》如此者,《韩》必同之;《韩诗》如此者,《鲁》必同之。《齐诗》存什一于千百,而《鲁》、《韩》必同之。”(《皇清经解续编》本)是谓三家《诗》旨趣大同。陈乔枞《韩诗遗说考·序》先引“子夏序《诗》(即《毛诗大序》)”之“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云云,继则日:“今观《外传》之文……要其触类引伸,断章取义,皆有合于圣门商(子夏)、赐(子贡)言《诗》之意也。”(《皇清经解续编》本)王应麟《困学纪闻》卷三云:“申、毛之《诗》皆出于荀卿子,而《韩诗外传》多述荀书。”(《四部丛刊》本)皮锡瑞《经学历史·经学流传时代》也说:“《韩诗》今存《外传》,引《荀子》以说《诗》者四十有四,则《韩诗》亦与《荀子》合。”。是又谓韩、鲁、毛大旨亦同。唯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序例》概言《毛诗》“大旨与三家歧异者凡数十”;数十之异,置人三百零五篇,亦属少数。
要之,四家之具体说《诗》,有同有异而同大于异。此种情形之形成,除经文自身已明白道出诗旨者外,原因盖尚有二焉:
第一,四家《诗》同出一源。《诗经》各篇,初或由采诗官采诸民问,或有大夫官吏之吟咏,但都经过国史的编辑。其雏形成于孔子之前,《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吴公子季札观周乐可证。据上文讨论《诗序》作者的看法,就诗之本事或寓意加一说明、断语,乃是国史编辑之同时就已完成的。至于孔子之于《诗序》,即使如他自谓“吾自卫返鲁,《雅》、《颂》各得其所”,但对于这位“信而好古,述而不作”的老夫子来说,也只可能做过一些整理或润色的工作;并无史料说明他曾重新写定过《诗序》。’所以,由国史简短说明诗意、经过孔门传授而流布民间的《诗经》,其本于同源当可确定无疑。四家《诗》序讲述各篇本事本义,同大于异,也就是必然的。
至于《毛诗序》有“数十”篇与三家《诗》解不同,以及各家《诗》说有一些申述上的差别,则应是师门传授过程中发生的变异。或由加工润色相离,或由施教方便改易,或由传抄错误,抑或有所标新立异者,总之情况定是很复杂的。
第二,四家《诗》传授中,荀子是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汉书·楚元王传》谓刘交“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又其《儒林传》云:“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丘伯受《诗》。”是鲁申培所传《鲁诗》乃受自荀子再传之证。汪中《荀卿子通论》云:“《韩诗》之存者,《外传》而已。其引苟卿子以说《诗》者四十有四。由是言之,《韩诗》,荀卿子之别子也。”前曾引皮锡瑞《经学历史》云:“《韩诗》今存《外传》,引《荀子》以说《诗》者四十有四,则《韩诗》亦与《荀子》合。”今人徐平章亦云:“今以《韩诗外传》与《荀子》相较,用《荀子》之说者五十余则,其广受荀卿影响可知。”是《韩诗》传自荀子之证。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一云(案即三国吴人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说):子夏传曾申,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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