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坚强,在悬崖上的城堡里,单枪匹马面对世界。”
《乌鸦从高塔坠落》是“雨果奖”“星云奖”双料得主、《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24个比利》作者丹尼尔·凯斯的遗作。这是一部快节奏的惊悚动作片,故事从雅典精神病院的枪战开始,高潮迭起,悬念丛生。莱雯被诊断为边缘型人格和戏剧型人格异常,有着强烈的表演欲望和自杀倾向。同时,她也是能够阻止即将发生的恐怖袭击的人。她必须战斗,摆脱追捕她的人,拯救成千上万的无辜生命。
老练的写作技巧和出人意料的情节发展,让读者不知该相信哪个角色。
—— Publishers Weekly
丹尼尔·凯斯暌违近三十年重返精神领域,这是一部引人入胜、令人难忘的心理惊悚小说。《乌鸦从高塔坠落》通篇节奏紧张,曲折离奇。可信的角色、完整的情节和莱雯的心理疾病引人入胜。作者甚至将故事开头的历史织入剧情。迷人的细节让整本书完整,也让你想看更多。
——Book Fetish
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抵抗这个世界的方式……
这是莱雯第六次被送进精神病院,她在肚皮上轻轻刻下第六道伤痕。她被诊断为边缘型人格和戏剧型人格异常,希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讨厌独处,害怕被抛弃。他们说她病了,莱雯却和另一个声音和平共处。那是早夭的妹妹,在莱雯体内发展为胆大粗鲁的性格。每当莱雯犹豫不决或心生胆怯时,妹妹的声音、表情就会浮现出来。妹妹是莱雯阻隔外在世界的武器,是她亲密的伙伴。
这位年轻、美丽且虚弱的女人意外被卷入阴谋,被迫展开一场亡命之旅。各方势力追逐莱雯,企图打开缠绕在她身上的催眠锁,获得预言谜题的解答。
妄想和恐惧叨扰着失控的精神。
恐怖分子的疯狂暴力和洗脑。
残忍的公共权力,以正义之名行事。
与那些不该爱的人的禁忌之爱。
地狱般的创伤深深埋在心中。
乌鸦能否飞上自由的天空,逃离追捕她的猎人?
悬崖高塔,闪电击中,
火舌乱窜,空中坠落
解不开谜语,就只能接受死亡……
希腊,雅典
莱雯·史雷德睁开眼睛,从装了铁丝网的窗子撒进来的光线害她眨了眨眼。她跳下小床,把床垫卷成一卷摆在墙根下,站到床垫上,踮着脚伸长脖子,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她看见卫城和帕提农神庙的轮廓衬着夕阳,便滑下来,盘腿坐在潮湿的床垫上。这次她又在哪一所疗养院里?
……老姐,照样。我看现在不是在俄亥俄了……
她好久没在脑袋里听到这个高调门的声音了。还是不理她比较好。
她瞪着两只手腕上的绷带,小心翼翼地掀起右手绷带,指甲插进伤疤下,撕掉一块痂。好,痂是真的,也就是说她是真的。她向后靠着加了护垫的墙,留神倾听妹妹的声音是否又响起。什么也没有。她抚摸自己的胸、腰、臀、腿,她又是自己了,能回来真好。
有个女人透过观察孔说话:“我要进来了,莱雯。我有话要跟你说。”观察孔关上了,房门打开来。菲伊·索耶护士进来了。
她向上看了一眼这名好看的中年女子,鹅蛋脸,皮肤光滑,黑眼睛,一根乌溜溜的辫子盘在头顶上。
“我来带你出去,莱雯。”
“是我父亲取消了自杀监视吗?”
“值班的人说,三天来你都很合作。”
“那我又可以当一名护士志愿者了吗?”
“新来的病人杰森·特迭斯古先生想找你,说你是他在威桥大学最好的戏剧课学生。”
“没问题,我去看他。”
“那先洗澡换衣服。”在浴室里,索耶护士帮她洗澡,再帮她的手腕换绷带。索耶拿出她的拐杖糖洋装,她笑了:“我每次穿这件都会想到圣诞节。”
“你给负伤的军人和生病的人带来欢笑,向来都是大家注意的焦点。在你去看特迭斯古先生之前,我来帮你把头发弄漂亮一点。”
索耶梳得很用力,害得她头皮发麻。自从母亲自尽后,就没有人帮她梳过头发。她闭上眼睛。索耶放下梳子,她低声说:“别停。”
“你这样好漂亮,莱雯。”
她睁开眼睛,看见裙子上有几根金发:“你把我的头发都扯掉了,笨蛋!”
“总会掉几根的,别大惊小怪。”
她右手握拳,一转身就出拳,可是被索耶半空中抓住,反剪了她的手臂。“自制一点,莱雯,否则我就在病历表上写你还在跟你死掉的妹妹讲话。”
“不要!我不要我父亲再把我关起来。”
“你会乖吗?”“我保证。”
“你保证过好多次了。两手都伸出来。”
她把互扣住的食指中指分开,两手伸到前面:“看吧。”
“好,我们到医务室去。”
她跟着索耶走到走廊上,又停住。
“怎么了,莱雯?”
“我不想去了。”
“你一定要去看特迭斯古先生。”
“我不必一定要做什么事不可。”
索耶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打了几下,终于打出了火花。
“拿走!”
“你也一样,另一个人格不要出来,乖乖听我的话。”
“好啦,好啦,快点把火熄掉。”
索耶关上了打火机,放回口袋里:“走吧,让特迭斯古先生开开心。”
第一张病床上躺的年轻人戴着氧气罩,挥着手:“我想你,莱雯。”
她轻拍他的手:“赶快好起来。”
她经过了一张又一张的病床和轮椅,频频向两侧的病人挥手。她是检阅军队的女王,醒着的人都朝她送飞吻。
她听到医院最远的那头有人大叫:“那个坐轮椅的,闭上你的大嘴,让我们睡觉!”另外也有人大吼:“妈的,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她慢慢接近拉开一半的帘子,就听见以前的戏剧指导老师在滔滔雄辩。
“记住,同学们,这是阿里斯托芬的反战喜剧,主角的名字‘吕西斯忒拉忒 ’,意思就是解散了军队的女人。她鼓动渴望情爱的妇女拒绝和男人上床,就这么阻止了雅典和斯巴达的战争。”
她回想上一次排练的角色。
拨开了拉开一半的帘子,她说出了台词:全看你的本事。玩弄他,引诱他。逗得他欲火焚身—吻他,吻他。等他以为到手了,再移开你的嘴。拆解他的嘴印下的每一处爱抚。
挺着啤酒肚的特迭斯古先生在轮椅上转过身来:“莱雯?”
索耶护士把她推过去:“莱雯·史雷德照你的吩咐过来看你了,特迭斯古教授。”
“我不是教授!他们一直没有……升我为教授。我的17N 同胞呢?”
“还没赶到呢,特迭斯古先生。不过,护士志愿者莱雯来陪你了。”
他凶巴巴的目光放柔和了:“我最爱的戏剧系学生演起角色来,比随便哪个学生演员都有感情。我有话要问你。”他朝索耶皱眉头:“走开。这是我跟我的爱徒两个人的事。”
索耶绕过了帘子,可是莱雯看见她的影子仍在帘外徘徊不去。
“过来一点,莱雯。”特迭斯古说。
她往前探,差一点被他的汗臭味熏死。
“你记不记得上次在我办公室开会,彩排以后,在你崩溃之前?”
她怎能忘得掉?
那天下午,她坐在他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感觉到这个老不修的胖手指往她裙子里钻,幸好她交叉了双腿,换作是吕西斯忒拉忒也会这么做。他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
她注意到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叠纸张,封面页写着“龙牙行动”。会是新戏的笔记吗?她很快浏览了一遍。只有三节押韵的四行诗,很像16世纪的法国占星术士诺斯特拉达姆斯写的预言。她正要放下,不巧他正好擦着手从洗手间出来,被他撞个正着。
“谁让你看我桌上的东西?”
“对不起,特迭斯古老师,我以为是表演笔记。”
他举起拳头。她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被他追得绕着桌子跑。
“别打我。”
有人敲门阻止了他。一个学生探进头来:“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一把推开特迭斯古,跑出办公室。
那就是上次见面的情形。
“特迭斯古老师,我怎么忘得掉那一天?”
她看见他瞄了瞄帘子后索耶的身影。“走开,护士,不关你的事!”
索耶走开了,鞋底吱吱响。
“你记台词的本事真是了不起,你还记得上头写了什么吗?”
……莱雯,你这个笨蛋戏剧指导老师叫你表演他的三幕龙牙剧里的一段呢……
她不理会脑子里的声音,背诵了台词:“我从你的课学到了一些意象和指涉,可是我还是觉得连不起来。”
“那是只有我的17N 和穆艾格才看得懂的预言。”
……17N 和穆艾格到底是什么东西……
脑子里喋喋不休又高调门的声音,害她没听见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他突然向前探,两手扣住她的喉咙,想勒死她:“我不能留你活口,小贱货!”
她拼命挣扎,但是他的手劲很大,手指愈收愈紧。
帘子“唰”的一声滑开,索耶护士冲了进来,一拳打在特迭斯古脸上,他放开了手。再一拳打得他不省人事。
“要命,来得正好,他想杀我。”
索耶测了他的脉搏,叫住一名路过的看护:“这个病人昏倒了,等他醒过来,不准他走出医务室,也绝对不准有访客。”
出了医务室,她问:“莱雯,你说了什么,怎么会惹得他攻击你?”
她刚想要背诵那三节四行诗,突然想起老师说那是专门写给17N和穆艾格看的预言:“没有啊,他就莫名其妙抓狂了。”
索耶扭她的手腕:“我明明听到什么17N 和穆艾格。”
“穆什么格?”
“快说,不然我就在病历表上写你会幻想,还跟死去的妹妹说话,看你爸爸会不会再把你关起来。”
她甩开了索耶的手:“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随便你。”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听见父亲的声音,她就转过身去:“特迭斯古老师想杀我,她救了我。可是,现在她又说要在病历表上写我不正常。”
他转头对索耶说:“我会处理,护士,你可以回军人病房的护理站了。”
索耶犹豫了一下,随后大踏步离开。
“莱雯,你有没有怎么样?”
“特迭斯古老师攻击我之前,问我是不是还记得之前我在他办公室桌上看到的东西。我以为那是表演笔记,可是他说那是他写的预言,还要我背诵一遍。然后,他就说他得杀了我,因为那是龙牙行动的计划,只有他的17N 和穆艾格才能知道。”
她父亲抓住她一只胳臂:“快,跟我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爸,穆艾格到底是什么?”
她父亲匆匆把她带进办公室,还锁上了门:“没时间解释了,莱雯。”
“他要我背三个诗节,想知道我还记不记得。第一诗节是……”
“别告诉我,莱雯。”
“怎么了?”
“万一我被捕接受审讯,我恐怕会说出来。”
“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可是我们动作得快点,有几千条性命可能会受害。你以前听过我给你这个指令。莱雯,睡觉。”
……他想催眠你,莱雯,别听……
她听见妹妹的警告,却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复述我的指令,莱雯。”
她低声说:“莱雯,睡觉。”然后就软绵绵的了。
她感到父亲的手贴着她的额头。“莱雯,你现在将入睡,就跟以前一样。你睡得很沉;你看见柳树在哭泣,你闻到花园里的玫瑰花,你感觉到微风轻拂你的脸,看黄色、橘色的蝴蝶。不要理会心里面你双胞胎妹妹的声音,她在嫉妒,嫉妒你能生下来。乖,睡吧。沉沉地睡,睡到我把你叫醒为止。”
……小心啊,莱雯,以前他都会解释为什么催眠你,别投降……
太迟了。她已经在花园里,躺在草地上了。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你不会记得杰森·特迭斯古的预言。你会把它埋进潜意识里,被你的恐火症和你妹妹的恐高症牢牢看守住。等到你听见有人说‘17N 败亡了,穆艾格败亡了’,你才会想起预言的内容,并告诉中情局或是联邦调查局。好,重复这两句开启预言的话。”
“17N 败亡了,穆艾格败亡了。”
“我现在要数到五,然后说‘莱雯飞’,你就会醒过来。一、二、三、四、五。莱雯飞。”
她睁开了眼睛。
“莱雯,你记得什么?”
“索耶护士帮我梳头,然后换衣服。”
“好极了。来,跟我到休息室去,带饼干跟果汁去给士兵。”
她仍然在发抖,跟着她父亲走出办公室。“记住,莱雯,这样子对治疗很好—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你—让我们的美国和希腊的伤兵说出他们的战争恐惧。”他轻轻把她推进休息室。
“可别打情骂俏哦。”
莱雯在门口停下。男人,有的腿或手臂打着石膏,把轮椅转过来,对她微笑;有的在玩多米诺骨牌,也抬头看,朝她挥手。
透过玻璃隔间她看见索耶在护理站里,监视着。
她大摇大摆走进休息室。这里是舞台,还是电影场景?她在病人群中走动,知道大家都想摸她。许多病人是因为弹震症而入院,还是战争疲乏?现代的说法是什么?哦,对了,创伤后压力失调。看他们盯着她看的模样,她知道他们的压力真的很大。
索耶有一次说,最好能让他们跟护士志愿者诉说海湾战争的回忆,而不是向临床医师或是精神病房的护士倾诉,可是每次索耶都会问她病人说了什么。
她向伤兵挥手。有一个送她飞吻。一名希腊下士一手握拳在两腿间做抽动的动作。莱雯转过头不看。她看见有个坐轮椅的人背对着护理站,满脸都是绷带,左臂吊着悬带,一定是新来的病人。他用健全的那只手对她挥了挥。
她走过去,轻抚他的额头:“你好吗?”
他低声说:“现在有你软软的手放在我额头上,好多了。”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希腊口音。
“你英文说得真好。”
“我当过交换学生到美国去念书。”
“你叫什么名字?”
“左巴。”
她呵呵笑:“《希腊人左巴》?你在糊弄我。”
“但愿如此。”
她眨眨眼:“我要叫你‘戴白纱布面具的人’。”
她四下环顾,找寻她最喜欢的看护。年轻的普雷顿·艾里埃德在这儿,在靠窗的桌子那儿发牌。她知道普雷顿跟美国大兵赌博,赌注是火柴棒,之后再兑换成钱。她朝打牌的那桌走去。
突然间有什么爆裂的声音,很像是汽车回火。普雷顿一下子跳了起来,撞翻了桌子:“全部离开休息室!回到病房去!”他从罩衫下掏出一把自动手枪,往走廊冲去。
……莱雯,这个疯人院里的看护还用得着带手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