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山雄壮、海激荡,
辽宁的山海之间铭刻着百年沧桑。
这里的天晴朗、地宽广,
辽宁的天地之间生长着世纪希望。
散文集《感受辽宁之好》入选“辽宁省第九届全民读书节推荐图书”,主要收录描绘辽宁人美好心灵和感人故事的作品,以“人”为核心,如蒋子龙的《看佛是缘》、林白的《去年在大连》、高洪波的《辽沈二章》、金仁顺的《一条大河过沈阳》、鲍尔吉·原野的《沈阳的“老爷们儿”情结》、李佩甫的《营口印象》、徐坤的《天辽地宁,光芒涌入》等。通过对辽宁人文精神、风土人情、家风乡风建设的描述,来反映辽宁精神的内涵价值,为辽宁人民提供精神指引和文化滋养,向全国和世界读者展现辽宁地域文化的精髓与向心力。
去年在大连
林 白
去年夏天我到大连小住,是在一个山庄,一座山的半山腰,离市区很远,没有公交车可到,离海呢,听说是很近的,但举目望去,四面都是山,大概需要登上山顶,才能望见海吧。
山庄没有别的客人,出庄的通道有大铁门拦着,偶尔过路的车也进不来。整日都是静静的,好像万事万物全都竖着耳朵听动静,一根树枝掉下来,一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过,都是惊天动地的响,真是静得不能再静了。手机的信号通常没有,整个山庄只有地坪上两只石凳之间有信号,电视机也是没有的,电话座机有一个,平日用一只小木盒锁着,既不能打出去,外面打进来也没法接。
到了晚上,才不过8点,山庄里的人就全都睡了,整座山,黑着,静着,沉默着,如同洪荒之初。静夜本来正可以读书,但灯是冷光,看得眼睛发痛,也只好罢了。做些什么才好呢?这样的夜晚。天阴了一整天,傍晚起了风,林涛呜呜地鸣起来,天地间的千窍万孔都齐声呜咽着似的,接着又下起了雨,唰啦啦的,和我此前多年听惯的雨声大有不同,这是离天很近的雨,中间没有隔着灰尘和浮光的,它赤裸裸地掉落在同样赤裸的泥上、石上、树上和草上,所以它有着旷野的声息。
人很无聊,但并不焦躁,听着雨声,慢慢地更加沉静下来。虽不到10点,还是让自己早早上床睡觉,竟很快睡着了。我的睡眠向来是个难题,神经衰弱,紧张、焦虑、忧郁,有无数的心理问题,像乱麻一样。上床就能睡着的情形一年中只有一到两次。
睡足了一整夜,早上推开窗,只见白漾漾的一片,大团大团的云雾涌进屋子,浓雾中仍是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真是奇怪极了。
我到饭堂吃早餐,穿过空荡荡的大饭厅和库房的过道,一直走进厨房,只见厨师一个人正靠在灶台上,百无聊赖地剥一只煮熟的土豆。我判断他是厨师,是见他穿着一件白色挺括的立领厨师服,他人高而挺拔,脸是红的,皮肤有明显的粗糙感,使我想起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厨师的普通话说得很好,甚至像朗读,还用了一点假嗓或我所理解的意大利美声一类的嗓音。他很客气,但在客气中又带着一种机警,每说一句话都要往上提一口气。我想跟他聊几句,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我长期不接触生人,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跟人打交道了。他给我两只煮鸡蛋和一碗小米粥,我默默接过,一个人拿到大饭厅里吃了。
吃完饭我拿着吃剩的一只鸡蛋走出饭厅,鸡蛋还有余温,跟我的体温相同,握在手心里熨帖着,是我在这陌生而空茫的地方所能握着的唯一的一个暖东西。看到厨房后门有条小路,正要抬脚,不料一阵激烈的狗吠兜头罩过来,吓得腿一软,赶紧退了回来。那狗还不罢休,在我身后还继续叫了好一阵。
回到房间,呆坐着,想不出能干点什么。大概,自己已经没有了与这种孤绝的大自然相处的能力,被病态的文明熏陶至深,人也像乱麻一样,徒然长出过多的触须,不过是把自身搞乱。看到雾散了一些,我决定还是在山里走一走,我把那只鸡蛋带上,预备着狗一叫,就把鸡蛋给它吃。
一出房间,却发现走廊里豁然亮了,这使走廊显得比刚才宽了一些,最里头的房间门打开着,亮光透了进来。
竟然有人?我亦惊亦喜,不假思索就往里走,径直到了敞开着的门边,见到门内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手里拿着抹布,旁边斜着一只拖把。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转身,这一转刚好面对着我。她一时瞪大了眼睛,嘴唇嘬了一下。女孩人很神气,长得有点像电视剧《红楼梦》里的探春,但比探春健壮结实,看着就觉得喜气爽目。我不由得跨进了房间,走到她旁边。
我一反向来不跟生人搭话的性情,忽然说:“我来帮你吧。”话一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女孩又瞪大眼睛看我,然后笑了。她大声说道:“这活有什么好干的,一会儿我跟你玩。”于是我便站在门口,看她干活,跟她说话。
女孩叫洪三三,是黑龙江呼兰人,就是萧红《呼兰河传》里的呼兰。《呼兰河传》是我爱惜的书,常常要从书架上取下来,摸一摸翻一翻的。在我看来,呼兰是一个特别遥远、难以到达的地方,虽然它在地上,同时它也在天上,虽然它写的是地上的苦难,但文学与诗性把它带到了天上,它就是这样遥不可及、走遍山河也难以寻找的。但是洪三三,她竟从呼兰来,一个活生生的从呼兰来的女孩,我越发觉得她是这样神秘,混合着健康、野性以及清澈的美。
但她干活是懒洋洋的,不利索,也不认真,东一搭西一搭的,大概她觉得这么干净完全没有必要,甚至是城里人吃饱了撑的。
我们一起下楼,我发现,自从看见洪三三,山庄里的其他人也都一一出现了。
一楼走廊尽头小屋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一个年轻女子,头发很长,是卷的,长得像洋娃娃,皮肤白嫩,嘴唇润泽,似乎化了淡妆。她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衬衣,外面套着镂空的白坎肩,长相打扮有点像演员。我们路过时她正坐在桌前看一本书,没有抬头。出到地坪看到一辆车,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正在用一根水管接水冲车,一个瘦小的男子在帮忙。洪三三冲瘦小男子要大铁门的钥匙,她脸一扭,对我说:“这是小刘,我对象!”“对象”这词我有些耳生,不知是指恋人还是指丈夫。正疑惑,三三指着旁边一间小木屋跟我说:“他就住在那里,小刘兼看门和到下面大铁门开门锁门。”在室外我再一次打量三三,她实在是很年轻呢。三三又大声说,她一点都不年轻,她都有24岁了。
我们先折到厨房那边的小路,我看到厨房里也有了人影晃动,三三往窗口瞄了一眼,说她妈妈也回来了。到了小路路口,狗仍然狂吠,但它是拴着的,一条凶猛的大黑狗,三三并不理它,径直走下山路。林子里草木浓得堆起来,极潮湿,森森的凉,路是之字形的,台阶很高,石板的路面湿而滑。脚下湿湿腻腻地走过几折,便又听到了狗叫,眼前已经是一大片地坪,地坪周围有两排平房围着。三三一边冲狗喝道:“待着!别嚷嚷,再乱嚷嚷我踢死你!”一边我们就从半人高的围沿往下跳。这狗是黄狗,它看见三三欢实得不行,又是跳又是乱摇尾巴。一个中年男人听见狗叫从屋子里出来,是三三的爸爸老洪。
这是山庄养鸡种菜的地方,鸡有二十几只,还有几只鹅,正抻着长颈在鸡群中摇摇摆摆走路。菜还没种上,地刚刚翻出来,雨一淋,泥地里露出许多石砾。这地太瘦了,种菜可是够呛。老洪又黑又瘦,看上去精明强干,在村里肯定是个人尖子,这种人每个村都有几个。我像一切插过队、对农村生活有兴趣的人,和老洪使劲谈论种菜的事,他说别看这地瘦,等太阳出来,把地晒了,把地里的石头挑出来,再上点粪,它就什么都能种了,白菜萝卜土豆,葱姜蒜,没问题。我喜欢这个地方,见屋子里摊着豆饼,就进去鼓捣一阵,还主张应该再养两头肥猪。
说完了肥猪,我肚里的那点陈谷子烂芝麻就抖搂完了,这才和三三往回走。我问三三:“昨天白天和晚上,怎么山庄里一个人都看不见,今天上午怎么又都冒出来啦?”三三说:“昨天全山庄的人都到长兴岛帮忙去了,那边有一个农场,也是这个老板的,农场种有玉米和土豆,还养了羊,是去收玉米、土豆,还运了不少回来,中午就有新鲜玉米吃了。”她告诉我那个卷头发的女子是小肖经理,之所以是小肖经理,是还有一个肖经理,是个老太太,不常来。小肖跟那个司机的关系是有点好笑的呢,这两人经常吵嘴的,但司机家里有老婆,小肖是单身,听说她有一个孩子,谁也没见过。她脾气是很怪的,常常生气,嫌三三打扫房间不干净,所以老板固定住的房间不让三三收拾,每次都是小肖自己打扫。那个厨师是老板的初中同学,他是很替老板省的,所以员工的伙食不好,早餐倒是每人两只鸡蛋,中午和晚上菜就少了。
从此我和三三终日厮混,她在木屋旁边牵了一根晾衣绳,我的衣服也晾在那上头,风一吹,衣服吹得互相挤着,逢到下雨来不及收,就都一起淋雨。
这情形我感到新鲜,同时又感到遥远,使我无端想起故乡和童年。
…………
辽沈二章 高洪波 / 1
天辽地宁,光芒涌入 徐 坤 / 8
一条大河过沈阳 金仁顺 / 11
去年在大连 林 白 / 15
庄河看海 周晓枫 / 26
看佛是缘 蒋子龙 / 29
秋上枫林谷 徐 迅 / 37
营口印象 李佩甫 / 40
打量盘锦人 韩小蕙 / 46
沈阳的“老爷们儿”情结 鲍尔吉·原野 / 50
为紫气升腾的大东歌唱 刘兆林 / 53
模仿的大连 素 素 / 56
啖饭的大连 李 皓 / 66
致无尽亲情 孙惠芬 / 69
千奇百妙说庄河 邓 刚 / 72
浑 河 帖 程 远 / 77
形而上下五女山 高海涛 / 82
用眼睛去发现辽宁之美,
用心灵去感受辽宁之好,
在文字中寻找彼此连接的文化密码,
在书香中鼓起前行的精神之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