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文化研究丛刊(一)·当代中国的“人:自然”观》:
“自然”含义的转变并非是一个简单语义学问题,它隐含着一种深层意义:人类对自然的道德态度和实践行为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古希腊人将自然视为涌现和事物发生的根源,将人看作是对自然的分有,是宇宙之火的一个火花,从而产生了“小宇宙”与“大宇宙”和谐一致的宇宙观,形成了顺应自然而生活的价值观和敬畏自然的心态。麦茜特在《自然之死》中指出,古希腊的自然观念是将地球与一位养育众生的母亲相等同。大地之母是仁慈、善良的女性,在一个设计好了的有序宇宙中提供人类所需要的一切。地球作为一个活的有机体,作为养育者母亲的形象,对人类行为具有一种文化强制作用。即使由于商业开采活动的需要,一个人也不愿意戕害自己的母亲侵入她的体内挖掘黄金,将她的身体肢解的残缺不全。只需地球被看成是有生命、有感觉的,对它实行毁灭性的破坏活动就应该视为对人类道德行为规范的一种违反。从近代开始的形而上学把自然等同于自然界或自然物,人类由此从宇宙世界中抽身出来成为与自然对立的存在。人是主体,自然是客体(笛卡儿);自然向人生成和人为自然立法(康德);人与自然关系属于主一奴关系(黑格尔)成为近现代人的基本价值理念。在这一价值理念驱使下,人类不再敬畏自然,也不再顺应自然而生活,而是向自然宣战。价值主体的价值就是拷问自然,就是将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自己的类本质、类生活全部用于发现自然界的奥秘,并将这一奥秘迅速转化为使用价值,以保证人类在物质丰饶中纵欲无度。自然与自然物同一,自然物与工具价值同一,即自然被看作是满足人类物欲的对象,必然引发人类对自然界的疯狂占有和掠夺。海德格尔指出:始于近代的形而上学把自然看成是一幅图像,看作是摆置到人类自身面前和向着人类自身而来摆置的持存物。自然只有变成图像和成为持存物,才能够被计算、被组合和被征服,人类也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意宰制自然和生产自然。“当自然不合人的想法时,人就整理自然。当人缺乏事物时,人就生产出新事物。当事物干扰人时,人就改造事物。当事物把人从他的意图那里引开时,人就调节事物。当人为了出售和获利而吹嘘事物时,人就展示事物。在多种的生产中,世界成为站立的,并被带进这种状态。开放的东西成为对象,并被转向人。与作为对象的世界相对立,人突出自身,并以蓄意贯彻这一切生产的身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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