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魏晋风流名士张翰有歌:“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闻秋风起,遂辞官还乡。您的笔名亦谓“秋风”,是否有意诫勉自己“淡泊名利,唯心是求”?近闻自《寻找中道——当自由遭遇传统》起,您将回归本姓,这又是缘何而来?秋风:哈哈,我起那个笔名,其实没有什么考虑。当时在一家报社当编辑,又准备写评论发在自己编辑的版面上,怕影响不好,临时要起个笔名,本名姚中秋中有个秋,再加个字吧,那就是风。后来就一直用这个笔名发表时评,然后,大家就开始知道秋风。
不过,终究是心有不安:姓得自祖先,名得自祖父、父亲,姓名乃自己的文化生命之标志,岂可随意改变?因此,从六七年前开始,我的学术译著、论著,其实都用姚中秋这个本名,时评采用秋风这个笔名。《寻找中道》大约是我出版的最后一本时评集了,所以也就是“秋风”的最后一本著作了。
2.您称自己是一个中道自由主义者,从经济、政治、文化传统等多个角度来看,您认为现今中国迫切需要革新的是什么?建立公民社会又需从什么开始呢?秋风:很麻烦,中国的一切都需要变革。我觉得,比较重要的是人们回归自身的文化,做一个正常人,一个好人,如果有可能,成为一个君子。没有君子,什么变革都无从谈起。或者,大家只是坐在那儿说啊说,没有任何意义。君子会行动。现在需要的是变革行动,而没有君子,就没有变革行动。立人的几位朋友,比如李英强先生,就是君子,他们有行动能力,这是我最佩服的。
所以,先别提公民社会,先让自己成为君子吧。
有了君子,自然就有公民社会。而且,是可持续的公民社会。
3.关于最近对宗族的质疑。你提到“从全国范围来看,乡村应该形成不同形态的自治”,而您又多次提到“钱塘江以南,儒家式现代秩序”,认为“未来中国的历史,将是这一秩序趋向成熟,同时向北扩展,反哺江南、北方,滋润西部”。这里面涉及民族传统、宗教、社会形态等问题,统一用儒家式现代秩序,那何谈自治呢?岂不矛盾?秋风:确实,自治的首要含义是民众决定自己的治理模式,不同地方的乡村,文化、社会、政治结构不同,自然应当形成不同的治理模式。现在法律强制规定了一个统一的治理模式,从根本上违背自治原则。
但是,从大范围看,中国的基层社会自治,一定是以儒家价值为基础的。自治必须有价值基础。没有价值共识,人们不可能共同生活,也就谈不上自治,更没有自由可言。
而中国就是儒家的。这一点,在知识分子身上当然看不到了,在城市也不明显。但礼失而求诸野,在乡村,尤其是钱塘江以南中国的乡村,儒家文化还根深蒂固,而且表现在方方面面的制度中。也恰恰因为有儒家价值,这里的民众还维持着较为稳定的自发性社会组织——宗族。依靠宗族,这里维持着较好的秩序。由此,这里的经济最为发达,基层政治最为民主。我们看到了一个儒家式现代秩序,当然,很不成熟。但我相信,它会成熟。
而这与自治、与宪政一点都不矛盾。因为,儒家就在那儿。不是用权力从外部强加,而是自然地存在于那儿。只是,一百年来,知识分子否定它,权力破坏它。现在,我的主张只是,不要再抨击,不要再破坏了,让人们自由地生活。
4.从您关于自由经济、福利社会、乡村自治、儒家宪政等问题比较另类的解读中,感觉您是一个非常重视“自然秩序”的人,比如您说“过去六十年,中国在文化上被殖民,先被苏俄殖民,后被欧美殖民”,您反对“消灭自发社会组织的国家主义”,还提及中国“大政府的现实”等。您所提倡的“自然秩序”不仅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还涉及社会组织形态。请您具体地谈一谈何谓“自然秩序”?秋风:儒家式秩序就是中国的自然的文明秩序。
这个秩序是高度文明的,比如,人人在人格上平等,基层社会的广泛自治,私人产权的有效保障,市场制度,宗教信仰自由,温情的人际关系,等等。确实,传统中国的政体存在严重缺陷,但总体上,中国人生活在文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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