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丰华瞻先生就曾断言:“把 Oliver Twist译为《雾都孤儿》,比译为《奥利 佛·退斯特》好,因为前者点明了地点(雾都,即 伦敦)和人物(孤儿)。” 金圣华教授(《傅雷家书》中原来用外文 写的词句,她译配得丝丝人扣、浑然天成)亦对 《永别了,武器》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之类的 译名不以为然,认为“《战地春梦》及《大亨小 传》其实已是译名中的经典杰作”。
79 在读者,除了口味,似乎还有个习惯问 题——有时候,“先人为主”的译名,几乎是根 深蒂固的。《鲁滨孙飘流记》就是一例。
黄杲□先生在新译本《鲁滨孙历险记》的 译者前言里,用两页篇幅历举书名改易的理由, 说明“在笛福的笔下,鲁滨孙一生之中从来都不 曾‘飘流’过!”新译本问世一年有余,销路很 好,但许多人还是习惯说《飘流记》;这个并不 准确的书名,也仍不时会见诸报端。
习惯的改变,是要假以时日的。
80 董桥先生写过一篇文章,名叫《“神话”的 “乐趣”——罗兰·巴塞的著作与思想》。其实, 这位法国作家Roland Barthes的姓名,最后的那 三个字母都不发音,所以比较接近的读法是罗 朗·巴特。
文中提到“一九五五年,巴塞写一篇文章批 评法国小说家洛普克利列(Alain Robbe—Grillet) 的小说”。被批评的这位新小说派作家,姓的读 法接近于罗布一格里耶,末尾的读法离“克利列” 的英文读法(?)相去甚远。
董先生在另一篇文章里提到:“这就等于 ‘赛因’河的‘因’字不必写成‘茵’一样。” 这条河想必就是巴黎有名的Seine河了。没错, 照英文的读法,它是赛因河,而且的确不必写成 “赛茵”。但是,法文里它的发音是更接近“塞 纳”的。
81 都说法语的读音比英语容易,因为大体上是 有规则可循的。但怕就怕例外,而例外又往往落 在地名、人名的读法上。
Marguer·ite Duras以一本《情人》而风靡 一时。她的姓究竟该译“杜拉”,还是“杜拉 斯”?问身边的法国人,居然也人言言殊,两种 读法都有。王道乾先生当初译成“杜拉”,我猜 想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问过法国朋友,二是援 引仲马(Dumas)父子姓氏的译法。
直到有机会得到法国名演员德纳芙灌录的 一盘小说朗读磁带,清楚地听到她读若“杜拉 斯”,心里才有了底。
82 说到大仲马和小仲马,这父子俩的姓氏 Dumas,原是该读若“迪马”或“杜马”的(差 不多就介于这两个读法之间)。
但仲马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译名,不宜改了。
林纾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是第一部外国文学 名著译本”(施蛰存先生语),不知小仲马这个 译名,是否跟林纾先生的福建乡音有关系——把 Holmes译作福尔摩斯的,好像也是他老人家吧。
83 陈原先生称赞“香榭丽舍”(法文Champs. Elys6es的音译)“这四个字多美呀!一幅令人神 往的街景:一幢又一幢别致的房屋(榭,舍)散 发着一阵一阵香气,美丽极了。” 他还说:“至于诗人徐志摩给意大利的文 化古城佛罗伦萨写上三个迷人的汉字一一翡冷翠 (从当代意大利语Firenze音译),翡翠已绿得可 爱,何况还加上一层寒意(冷),那就太吸引人 了。” 有道是,“凡不知人名地名声音之谐美 者(do not‘take a special pleasure in the sound of names),不足以言文。”(见钱锺书先生《谈 艺录》)陈原先生可谓知音也。
惹得读者向往 84 狄更斯的小说《马丁·瞿述伟》第四章里, 形容一个花花公子“自以为年轻,可到底还是从 前比现在年轻”。
方平先生说:“不知别人怎么样,我自己是 读了译文‘可到底还是从前比现在年轻’才充分 领会到原文‘but had been younger’的讥讽和幽 默的意味,不禁为之失笑。” 我从中感觉到了叶维之先生的才情和方平先 生的胸襟。
85 钱锺书先生在《林纾的翻译》中说:“接触 了林译,我才知道西洋小说会那么迷人。我把林 译里哈葛德、欧文、司各特、迭更司的作品津津 不厌地阅览。假如我当时学习英文有什么自己意 识到的动机,其中之一就是有一天能够痛痛快快 地读遍哈葛德以及旁人的探险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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