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谈陈子龙本人,云间词派的杰出词人还包括夏完淳、李雯、宋徵舆和柳如是诸人。他们全都宗奉五代(907-960)及北宋“秾纤婉丽”的词风。《幽兰草》收录了所谓云间三子(陈子龙、李雯、宋徵舆)的词作,所立下的风范时人无出其右。陈子龙门下有蒋平阶者,甚至在明亡后还拟延续云间命脉,乃在《幽兰草》的启示下合两门人之词另刊《支机集》一书。如同乃师一般,蒋平阶亦心仪五代词人。不过陈子龙对北宋词家评价甚高,蒋氏及其门生欲走火人魔,两宋词客全都不放在眼里。改朝换代,时势动荡,蒋平阶偕朋辈遂成云间词论的传播者。此事不难逆料,但蒋氏诸子果有足以自傲者,则其汲汲以“吾党”自居当可充数。所谓“吾党”者,特别强调“格调严谨”,“冀复古音”。他们发扬云间词旨,显然也拉拔了自己的词名。稍后王昶的名编《明词综》,就收录了诸子所作。然而谐讽的是:他们尽管如此汲汲营营,却在无意中扭曲了卧子论词的本旨,以至于数年后清诗人王土稹错解云间词人,甚且在所著《花草蒙拾》里谓云间诸子“废宋词”(《丛编》,二:1980),而这种观念居然一直延续至今。本章稍后,我当指出此说纯属子虚乌有。陈子龙对于恢复北宋遗风用力甚勤。他和柳如是尤其感佩秦观,推为典范。
柳如是小陈子龙大约10岁,说两人在文学上谊如师徒似合情理。然而,这终究是皮相之见:柳氏早在认识卧子之前就已奠下文学根底。她在词、曲方面修为精湛,尤可谓拜歌伎传统之赐。以词体的振兴而言,说柳氏影响了卧子反而较显自然。陈柳互相唱和的词不在少数,皆可印证上文的观点。这些“唱和”之作皆有固定词牌,其功能就如同鱼雁往还,恰可掀露两人如胶似漆的儿女情。味道甚浓的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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