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我15岁,赶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去农村插队落户的高潮,耳边经常听到响彻云霄的锣鼓声和口号声,一群群正值青春年华的男女学生,夹带着一帮乳臭未干的大男孩和毛丫头,背起背包行囊奔赴农村、边疆,去“经风雨、见世面”,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开始他们一生之中最为难忘的“青春祭”。
当年学生的毕业去向除了当兵外,就是插队落户,而且插队是政府强制性的。去工厂工作的指标很少,每户只有一个名额。大哥振潘1968年进了工厂,二哥振祝同年去空军当了兵,将来我肯定也逃脱不了去农村插队的命运。父母亲心疼我身体柔弱,担心我吃不了乡下的苦,就托关系让我“走后门”穿上了军装,那年我只有15岁。到了部队后,我开始从事医务工作,一干就是15个年头。从卫生员到护士,从战士到干部。
1985年,中央军委决定减少军队开支,裁军100万。当时我的儿子刚出生不久,为了照顾他,我递交了转业申请的报告。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中,我在军营中度过了15个年头。1986年初,我头顶副营级的级别告别了部队,告别了我的青春岁月,转业到北京,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报社任首届团委书记。
那年我们的报社初创不久,工作相当紧张,由于我自己的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好评和领导的赏识。三年后,我又被报社提拔为一个部门的?主任,得了个副处级的职务,当时我只有34岁。
多年来,小奖项获了不少,职务也在逐步晋升。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时代的变迁,我开始反思自己所走过的人生道路。在家中,在父母面前,我是永远的“乖乖女”,我的一切都是让父母满意放心的。在学校,在工作岗位上,乃至在我自己的小家里,也都是“乖乖女”的延伸,而且似乎评价不低。但我在心里却反复地问自己:我是永恒的“辅助因素”吗?我的独立性何在?我能不能也有自己的事业?能不能也按我自己的意愿与设想施展一番?我是否有勇气去探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我?年轻,为什么不能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改变一下这种平淡乏味的生存状态?!
正当我内心充满彷徨时,我的婚姻因故破裂了。自从步人社会以来,我一直在努力使自己保持洁白无瑕、追求完美的人生轨迹。没想到的是,美梦终成了泡影。在那个年代,离婚简直就是对家庭生活的叛逆,很难被大众接受。我因此而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不敢正视来自周围的各种压力,迫切希望摆脱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想到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寻找理想的浪漫生活。
80年代的中国,已经打开了面向外?世界的国门,人们纷纷涌出国门去淘金、留学、碰运气。在婚姻破裂的社会压力和心理压力的双重打击下,我坚定了要开辟一条新生活道路的信念。1991年夏,随着出国潮,我做出了走出国门的决定。
经朋友介绍,一位居住在匈牙利的华人帮我在布达佩斯找到了一家语言学院,替我注册报了名,并告诉我要付3000美元的学费,可以先交给他在北京的母亲。东凑西借后,我托人在黑市按1:6的汇率兑换了3000多美元。交了钱约两周后,我收到了一张用打字机打印的《布达佩斯语言学院入学通知书》。随后,我便向报社递交了停薪留?一年的报告。我的实际情况再加上出国的坚定决心,让我的那份辞职报告很快就得到了报社领导的批准。
几天后,我拿着单位人事处开具的证明和布达佩斯语言学院的入学通知书,来到了当时位于北京台基厂路的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办理了护照申请(凡要出国的北京居民必须来此申请护照)。
90年代初,北京出入境管理局办公大楼十分简陋,办理护照的地方只是一个不足20平米的小房间。房间里用隔板安装了两个小窗l口,里面只有几张木制的办公桌椅板凳,窗口前留出一条很窄的过道,以便让申请护照的人在此排队等候。房间的墙壁上还贴着一些纸质文件——介绍出国须知及办理护照的有关注意事项。
出入境管理局代表着国家的形象,这么重要的一个窗口,当年看上去却像是平民窟的一个角落。从这里也不难看出那时的中国还处在一个非常落后的时期。
改革开放初期,出国的人并不是很多。那天和我一起申请护照的有20多人,年龄都在25至40岁之间,而且大多数都是男士。从他们的外表上来看,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大家都是怀着同样的心情来到此处,期待着走出国门的那一刻早些到来。人们耐心地在狭窄的过道里排着队。虽然申请护照的人并不是很多,但队伍还是一直排到了门外。总算轮到我了,我兴奋地递交了申请护照的文件,办完了手续后回家等候通知。十来天后,我就顺利地拿到了护照。
1992年之前,匈牙利政府对中国公民实行免签证政策,因此拿到了护照,也就等于拿到了出国的签证,同样,我也省去了再到匈牙利大使馆办理签证手续的麻烦。
从经济上考虑,我选择了坐火车去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坐火车去布达佩斯需途经莫斯科,所以,我又到前苏联驻北京大使馆办理了一个过境签证。当时办理去莫斯科过境签证的手续很简单,只需要一些匈牙利语言学校的文件就给办妥了。
那段时间,人们涌向东欧一些国家大都选择坐火车,因为火车既经济、安全,又可以一路观赏异国他乡的别致景色和风情。我也不例外。但是火车班次很少,去匈牙利的国际车票很难买到,而且车票大都控制在票贩子手里。票价比正常价钱高出很多。经多方打听后,获悉在使馆区附近,经常有票贩子聚集在那里兜售国际车票。我赶到那里,花了500多元人民币,买到了一张从北京至莫斯科的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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