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粟的爱情——崔颢的《长干行》<br> 如果从爱情的角度,则人生无非相见离别二事。初见也罢,离别也罢,重逢也罢,生离死别也罢,都不过长长短短的聚散而已。直到在这里度过一个人的一生,或人类的一生,这笔孽债才算是了清。古往今来的情史,无不如此。江淹《别赋》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人类的集体心理,究竟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失去,有一种残酷的美,与幸福遥遥相对。<br> 在所有关于爱恨离别的诗词里,痛苦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而崔颢《长干行》四首看似的不经意里,俨然有大痛存焉。这是一场带着命运的相逢与相离:<br>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br>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br>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br>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br> 北渚多风浪,莲舟渐觉稀。<br> 那能不相待,独自逆潮归。<br> 三江潮水急,五湖风浪涌。<br> 由来花性轻,莫畏莲舟重。<br> 诗的前二首写江上男女的萍水相逢。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坎坷,或许是生活的寂寥,于是对人生多了几分怜悯和刻意。在偶然的一次采莲时,女子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禁不住停船攀谈。也许是他的乡音,也许是他乡音里的漂泊感,总之有莫名的吸引。于是女子放弃矜持,主动把自己陈现在男子面前:“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欲知晓对方住所,却先自道其家。近人俞陛云言其“既问君家,更言妾家,情网遂凭虚而下”。当一个女子在男子面前主动展现时,她想获取的也许和爱情有关。只是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伎俩,其实纯粹得毫无遮拦。<br> 《乐府诗集》里收录的《长干曲》,只有崔颢此作是男女对唱的情歌。于是女子多情的询问很快得到了回应。“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我家离横塘很近,成日里只在水上讨生活。同是长干儿女,为什么从小却不认识?这就不单是表面的回答,简直就是情愫暗生、且相见恨晚之意了。古往今来的一见钟情,都无非如此了。张生初见崔莺莺,只一句“我死了”就宣告了爱的到来。贾宝玉初见林妹妹,只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便遇到了今生的绛珠仙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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