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目前国内的生态美学总体上尚处于“横向移植”阶段,也就试图吸收生态学、深层生态学以及与深层生态学具有内在关联的一些哲学思想,诸如海德格尔后期思想、中国古代道家思想等等,重新为美学奠定富有生态内涵的哲学基础,美学理论自身的进展尚在期待之中。而西方生态美学研究的却是环境艺术和环境批评,与生态美学呼应的生态批评(Ecocriticism)更是侧重于研究文学与环境的关系。
杜:我们这里有一位学者,Lawrence Buell,他就是以自然为主题的文学批评家。
程:对对,我上学期还专门选修过他主讲的一门课程,“美国文学与美国环境”,跟他有一定的接触。从美学的角度说,西方主要是环境美学,而环境美学具有其内在的发展理路。20世纪60年代以前,西方美学基本上等同于“艺术哲学”,其关注的焦点是艺术。但是,审美的领域比艺术要宽广得多,人们逐渐意识到,各种各样的环境,诸如自然环境、人造环境,都可以成为人们的审美对象。因此,60年代以来,对于环境的审美欣赏逐渐成为美学研究的重要议题之一。我觉得生态美学与环境美学的区别在于:中国的生态美学侧重于美学的哲学基础的改造,试图从实践哲学转向深层生态学;环境美学侧重研究对象的拓展,试图从各种艺术品转向各种环境。
杜:深层生态学你大概很熟,它是挪威学者阿伦·奈斯(Ame Naess)倡导的。他在很早以前就对中国哲学感兴趣,编写过一部中国哲学史,曾经邀请我参与,我当时没有时间。后来,他又主持过一个全球性关于深层生态学的讨论会,从哲学角度切人,在挪威召开。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挪威,很遗憾。
程:奈斯的深层生态学曾经吸收过中国道家思想。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中国古代思想学说能够与深层生态学发生关联。到哈佛之后我形成了一个新的想法,今天希望重点向杜先生请教。我的感觉是,中国古代思想与中国古人独特的“环境感知”(envimllmental knowing)密切相关。我这一年收获的关键词之一就是“环境感知”。我们知道,任何人都必然生存于一定的环境中,也就是说,人的存在必然包含着环境维度。海德格尔的一部名著叫(《存在与时间》,受此启发,我思考环境美学时所隐含的哲学思考是“存在与空间(环境)”。我觉得中国古代思想家的思想都与中国古代典型的环境感知模式有着密切联系,这个模式可以用王羲之((兰亭序》中的“仰观天地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来概括,也就是说,“仰观”与“俯察”是中国古代感知环境的基本模式。不知杜先生怎样看?
杜:我基本上赞同。我对于中国美学的了解与徐复观先生有关。徐先生写过一本大书,《中国艺术精神》,对于庄子的美学思想有着精深地发掘。中国美学有其独特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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