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怎樣使用漢語語音史的材料
前一節我已經把漢語語音史的材料逐項列舉了出來,並做了简單的說明,關於怎樣使用這些材料,還必須再做一些交代。
在前一節的開頭我已經提到,各項材料雖因分量的多少和取得的難易而有主次之分,但當作史料來說應該同樣受到我們的重視;我們不能只重視某一項或某幾項材料而輕視其他材料。一般的說來,材料掌握得愈多,在互相參證之下,就愈能得到可靠的結果。這樣一種淺顯的道理,應該是每個人都能够懂得的。可是事實上很多古音學家在研究古音的時候反而在另一種思想的指導之下把這個道理給忘記了。他們想,研究上古的語音,只好運用上古的材料,至於中古的韻書,對於研究上古的語音是没有用處的。這樣的想法對不對呢?初聽起來好像很對,但仔細研究一下就知道,這樣的想法實在很有毛病。如果說,研究上古語音不能受中古韻書的拘束,當然是對的;但如果說研究上古語音不須要參考中古韻書,那就不對了。大家試想,運用歷史比較法,根據現代方音還可以擬測出上古的語音體系來,為什麽中古的韻書對於上古語音的研究倒没有用處呢?
斯大林同志告訴我們,語言的發展是漸變的,没有突變。我們應該怎樣理解斯大林同志的造句話呢?我以為,他這句話是就一個語言的整個體系來說的。就一個語言體系中的個别因素來說,也許會有突變,但就整個體系來說,除非在民族歷史發生中斷的情況下,是很難想象會發生什麽突變的。正因為每個語言在語音、語法乃至詞彙方面都形成了一種體系,所以它在各方面都具有相當的稳固性。我們很難想象,同一種語言的語音體系,在比較短的時期内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前一朝代的語音體系必然和後一朝代的語音體系相銜接,不會有什麽“飛躍”。這樣的情形如果我們稱之為語音體系的歷史繼承性,這種歷史繼承性正是我們研究語音史的時候必須注意的。我們在研究前一代的語音體系的時候,必須聯繫到後一代的語音體系來加以考慮,不能讓它脱節。如果發現有脱節的地方,就須要把它的原因研究出來。
可是過去的古音學家怎樣呢?他們一般都不大重視這一點。有些人甚至以古音不同於今音(古音學家稱中古時期的韻書所代表的語音體系為今音)為口實,主張完全把中古時期的韻書丢在一邊,單獨依靠上古的韻文和諧聲字來把上古語音體系歸納出來。我們現在可以先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來研究一下:離開中古時期的韻書來研究上古語音體系是否可能?不用說,參考中古時期的韻書可以把上古語音體系研究得更好些,這是不會有人反對的。但問題還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可能不可能的問題。有些人在這方面缺少實地經驗,往往會想,上古的韻文和諧聲字既然是語音史的主要材料,份量很多,我們就應該能够根據它把上古的語音體系整理出來。實際上他們並没有把韻文和諧聲字的性質搞清楚,没有深入一步追究,押韻的字是否嚴格同韻,諧聲的字是否嚴格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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