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一座高山,哪怕是一个山岗,对孩子来说既困难重重,又充满了诱惑和吸引力。这事累人,有时也有点危险,但人们的态度是,渴望冒险。
做困难、不确定和有风险的事都是冒险,攀爬山坡的难度决定了登顶后的快乐。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经受了这类困难的考验,他要直立(/提高),且于此找到了快乐。我断定,直立(/提高)的欲望构成了最初的人的标志,一会儿我会谈到这一点。在座的孩子们,激发你们的正是这同一个欲望,比如,当你们看到一座山岗,像其他孩子一样,你会渴望跑过去攀登它。
与此同时,人很有可能会跌倒。从几百万年前至今,站立得太久了,不停地往高走,但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下去,好比到达了最高限度,到达了极限,也好比将会再次跌落,跌得比最初站立的位置还要低。像和朋友交心一样,讲讲我的心里话。我相信,今天的人们应该再来一次跳跃,打破极限,超越边界。
有一天,他必须这么做,也能够这么做。但为了这一跳,要先学会跌倒。你们知道,要练柔道,首先得学习跌倒。走钢丝的杂技演员冒着跌倒的危险站立着,为了跌倒后能再站起来,他也得学会跌倒。真正的钢丝杂技演员则是一个例外,他登上悬在高空的细绳,没有安全网的保护,他不能跌倒,一旦跌倒他会摔死,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他直接体验了巨大的危险,体验了死亡的重要界限。人们盯着他看,时刻担心他跌下来摔死。再一次,吸引力与危险挂钩。他呢?他绝对有跌倒的危险,而神奇的是,他没有跌倒。他让我们看到了死亡的限度,如果他跌倒,就濒临死亡,这个限度要了他的命。在死亡的限度,一言以蔽之,大伙儿全完蛋。所有人都以死亡收场,我们都是人,也都终有一死。死亡无疑是一条极端的界限,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界限,甚至比死亡还沉重(/严重)。
既然必须学会跌倒,就一定也要学会认识它的各个限度。例如,在8848米的珠穆朗玛峰,地球之巅异常寒冷,氧气稀薄。想要攀珠峰,不仅要接受艰苦的训练,还要有良好的装备:登山靴、冰镐、若干绳索、护目镜、无边软帽、手套,以及对付冰雪之地的防滑设备。氧气瓶也必不可少,它能帮我们到达珠穆朗玛峰的高度,甚至更高,带上它我们也能遨游大海深处,下潜到水下200米。
事实上,各种技术让我们能走得更远,让我们不停地越过各种限度。回头想想那个想要直立的人,那个四百万年前开始攀登上这条道路的人,他还在这条叫做人类并且通向我们的道路上。他在做什么?他在发展各式各样的技术。征服高度,在人类看来,就是征服技术。
像我之前提到的那样,人类可能已经达到了一个限度。让我们保留关于技术的问题,它比珠穆朗玛峰还要庞大复杂,解答它也比攀登珠峰要难。很早以前,人们向自己提出了这些问题,几百个乃至数十万个思想家(不论怎样所有人都已经是思想家了)对此孜孜不倦,因而,这些问题的确非常难。
为了站立,先得采取些措施。比如在攀登高山时,有冰镐和登山钉,我们要将其钉进岩石,还有指南针,供我们辨别方向。
古希腊故事中,代达罗斯和儿子伊卡洛斯被米诺斯关在牢中,伊卡洛斯为了逃走,自制了鸟翼,他用蜂蜡把翅膀粘于背部,开始飞翔。他为这次飞翔惊叹,但他并不懂得这次飞行的限度。他猛冲向太阳,离太阳过近时蜡融翼落,他跌落下来,坠地而亡。这就是所谓的伊卡洛斯的跌落。
在这个小故事中,太阳到底是什么呢?它吸引了伊卡洛斯,激发他、让他不安分,它使得伊卡洛斯想要朝着它站立(/上升),同时,它又是他的限度。当伊卡洛斯太过靠近了他想要站立着面对的太阳,他就失去翅膀跌落了下去。太阳意味着困难。
今天,整个人类也许都面临着限度,都如伊卡洛斯般有跌倒的危险。
同孩子们讲这些不大容易,但我相信,你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许多严重(/沉重)的事情,也知道最好是去讨论和思考它们,即便很难,或者正是因为很难,更有必要这么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一点点地站立,感受到发现的快乐,我们才能比习惯性的目光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看到严重(/沉重)的事情也可以变好。
我们讲了人类的起源伴随着直立,马上,我们就要尝试着站立。因为我们想明白人如何、为何会跌倒、会碰到各种限度,更想搞清楚他如何、为何总是能够站立起来,以及重新站立起来。一直以来,困难最让人感兴趣,不仅成年人如此,孩子、儿童、甚至婴儿,都首先去琢磨困难的东西。人类的后代是这样站起来的:起初,他想要行走;然后,他长大了,接受教育,改变自己;最后成为一个成年人。在这条道路上,他追求最好的一切。
当然,同时也会有转向最容易的事情的倾向。最容易的和最困难的具有相同程度的诱惑;对于前者,我们称之为懒惰。包括孩子在内,人们总是纠缠于与生俱来的相互对抗的两类本性、两种诱惑、两个趋势,分别是勇气和懒惰。勇气让我们攀登,让大家来听贝尔纳尔的讲座,而也许你们这会儿渴望悄悄溜出去玩滑板,这就是懒惰。其实,玩滑板也要学、也要有学习的勇气。而真正的懒惰是指,既没有想去做的事,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做事,我们没有把勇气倾注其中,那些事也没有激发起我们的勇气和学习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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