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从割裂性,事实上即强调的是审美活动过程中身体意识的重要作用,而王国维恰恰忽略了这一点,他在《列子之学说》中谈到列子的“无心之德”、“无心而顺自然”时称:彼新柏拉图一派之神秘哲学者,谓吾人能绝一一切差别对待之意识,而返还于无我绝对之境。尝就其恍惚之状态以词表之。列子此言殆有与之相似者。此等之说,苟善解之,原未可斥为无稽之想。彼禅家与婆鲁芝诺等,亦自就悟道之事,述其一种神秘的实验矣。但列子之于神秘的实验,不以精神的描之,而以形体的描之,不免贻荒诞之讥耳。<br> 列子的“无心之德”实际上是通过一种基于主体意识离散的反智性修炼,来达到齐生死、顺自然的解脱境域,这种修炼本身被王国维认为近于佛教之寂灭。《列子·黄帝篇》称,达到这种境域之时“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心凝神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扰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耶?我乘风乎?”这种非意识性甚至反意识性的体验可视为一种比较纯粹的生成体验,本身具有一定的神秘性,亦非日常生活中可随意得到,王国维认为一定程度上相似于“新柏拉图派神秘学者”、“禅家”及“婆鲁芝诺”修炼所得之体验,然而他却认为与列子“以形体的描之”而“不以精神的描之”,不免要被人嘲笑为荒诞——事实上,此处王国维完全是一种错识:反智性的、非意识的生成体验,恰恰不是一种侧重精神性的体验,而是要打开极为细腻的身体意识,回到并获得比较纯粹的身体经验。因此当然不可能以“精神的描之”,而必然诉诸身体话语。这种错识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王国维在身心关系问题及其价值等差方面仍旧秉持传统的、根深蒂固的观念。<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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