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虽然但丁的寓意说首先是针对自己的《神曲》而阐述的理解方式与途径,但他明确地指出了这种观点的普遍性,因而代表了他对诗歌,即文学艺术之意义的基本看法。但丁的这种看法是有其历史渊源和理论依据的。从理论依据上言,但丁的四维度意义说直接建立在其文艺创作的基本原则上。在但丁看来,寓言和象征是文艺创作的基本原则。既然如此,文艺作品就至少应该有两种以上的意义,“第一种意义是照文字上的意义;第二种意义是照文字所表示的事物的意义”。从历史渊源上看,但丁的多重意义说也并非为他所独创,因为“中世纪关于文艺的一个普遍看法”,“就是认为一切文艺表现和事物形象都是象征性或寓言性的,背后都隐藏着一种秘奥的意义”,换句话说,诗的四种意义说,“是中世纪长期以来普遍流行的概念”,而且“中世纪文艺创作者所用的思维(也)可以说是寓言思维”。在但丁之后的薄伽丘看来,“诗人们在其作品中运用了最深刻的思想和美妙辉煌的语言”,“他们就用寓言而不用别的方法来隐藏真理,因为寓言之美独能吸引哲学论证或雄辩之词所不能吸引的人们”。这种看法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寓言对于中世纪所产生的生生不息的影响。在基督教统治一切、文学艺术沦为神学的婢女的中世纪的社会历史语境中,但丁的文艺观念和创作实践也不能不受到上述普遍观念的影响,否则他就不会提出“诗为寓言”说。而且从其伟大的《神曲》中,我们也可以频频遭遇梦幻形式、象征手法。如诗人在森林中迷路,象征人类在黑暗现实中的迷惘;豹、狮、狼象征现实种的淫逸、野心和贪欲;维吉尔象征“理性”,贝雅特丽彩象征“信仰”;但丁从地狱到天堂象征在理性的指引下,经过种种苦难和考验,在道德上加以净化,再经过信仰的引导,走出迷惘,到达理想的境界。全诗共三部分,每一部分都以“群星”一词作结,象征着光明必然照耀人世。这些象征固然带着浓厚的神秘色彩和经院神学习气,但所表现的是充满社会斗争的丰富内容和诗人的切身感受。因此,我们不妨说,但丁的“多种意义”说或者诗的寓意说是以其自身创作实践为基础而作出的理论概括,因而其有着不容否认的现实依据和说服力。
第二,但丁的这种四维度阐释模式在欧洲中世纪经典基督教阐释体系中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然而,仅仅在阐释体系这层意义上,他近似于圣奥古斯丁与托马斯·阿奎那之间的桥梁。在但丁之前的4世纪,圣奥古斯丁认为“上帝是第一性的存在,独一的无始无终的实体……是一体而不可分的。圣父、圣子和圣灵‘三者是同一个主’……即使在一些分别属于他们的事物上,他也看作是三位一体的不可分割的作用所造成”。从这种宗教本体论观念出发,圣奥古斯丁自然会把世间的真理、尽善尽美看作是上帝的;对于圣奥古斯丁们而言,上帝是当然的一切真、善、美的最后的、终极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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