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何事黄昏独自愁
菩萨蛮
李白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欣赏唐、宋词名句,无法绕过李白的《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自宋人黄昇起至清人陈廷焯、王国维,不同时代的词家、论者都异口同声地称该词为“百代词曲之祖”。数典岂能忘祖?然而当我翻了一下《唐宋词鉴赏辞典》中的《名句索引》后,直愣了半天。“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是名句,“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是名句,“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也是名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还是名句。天啊,哪有一首早期词句句是警策,全都是名句的?还真有,李白的《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便是。这样一来,要了解该词的全貌反倒简单了,把以上名句缀成一气就行了。
该词有两大公案历来聚讼不断。一是作者是谁,二是词的内容是“思妇怀远”还是“游子思归”。关于作者,早在明代,胡应麟就在《少室山房笔丛》卷四十一中提出质疑,认为以李白之为人、个性、诗风,必鄙而不屑为此等词;从意调看,倒像是温庭筠的风格,并断言“盖晚唐人词,嫁名太白”。此后数百年,“主伪…‘主真”两派争论不休,但迄今无定论。在拿不出确凿证据来推翻旧说时,人们只得将此词的著作权归李白。关于后者,大多认为该词是羁旅行役者的思归之作,但也有不少人从词的情景设置出发,认为是思妇的眺远怀人之作。其实从词的内容看,我们根本无法看清主人公的基本面貌。“伤心”者是男是女?为何伤心?“有人楼上愁”,这人是闺中少妇还是客中游子?“空伫立”,是在自家的台阶上还是馆驿之台阶?模糊产生悬念,悬念发人遐想。但从欣赏的角度看,须明确谁是作品的主人公,以免一时意繁,乱了方寸。这里姑且认定是一位思妇。“有人楼上愁”是作者的口吻,句中之“人”是个女性,一位凝睇含愁的闺中少妇。
落日收起了它的最后一道余晖,平林笼罩在一片暮霭中,凝涩的碧色,分外让人伤心让人愁。这位少妇为何而愁?作者没有明言,但联系下片的“长亭更短亭”看,她分明是在思念远方的游子。这一安排给读者留下了骋目远怀的巨大想象空间。日暮了,鸟儿都归林了,他在何处?在旅途奔波,还是已驻店歇息?天凉了,随身带的那点衣服是否能抵御风寒?分别这么多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是否也像我一样经受着相思的煎熬?我在这里独守闺房,守身如玉,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会不会顾盼路边的野花?爱情是温馨的,新婚是甜蜜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温那一段美好时光?我日日煮酒烹茗,扫榻以待,可是日复一日,迎来的总是这孤独的黄昏,无边的夜色。想象的色彩是丰富的、多元的,可冷酷的现实却是一律的,就一个字:“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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