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小说还表现着处于社会底层的丫环、仆役和其他被压迫群众(如<激流三部曲》里的鸣风、婉儿,《砂丁》等作品里的工人形象)的悲苦无告的生活:在对待他们的态度、行为方式上,专制制度蔑视人、不把人当人的本质是显示得更加明白的。通过这方面的描写,巴金向践踏、侮辱他们的反动势力提出了愤激抗议,表达了他们要求争得做人的权利并进而在世间消火剥削、压迫制度的愿望。这样的描写在巴金小说里不算太多,但对于人们全面地理解巴金的思想与创作,理解他对人生、生命价值所作的肯定是要紧的。由此可窥见,巴金所肯定的“人”的价值和权利,并不仅指上层阶级出身的知识者,而同时包括压在社会大石最底层的“人”
普通工人、农民。
不难见出,巴金小说的批判是沿着这样一条豁然醒目的主线伸展的,那就是批判旧制度对青年人的价值和权利的否定。他并没有四面出击,他的经历、情绪记忆,他的全部感受、印象、体验、热情和憧憬,一句话,他的整个心理定势和深层意识导引乃至迫使他沿着这样的中心线索去否定旧家庭制度、否定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既定社会秩序。但虽然如此,巴金在这一范围内的描写却具有广阔的视野和足够的深度。深度首先表现在锋芒所向不是个别的旧家长和作恶者,而是包括了家庭氛围、传统意识在内的作为整体存在的旧势力、旧制度,作家笔下时时溢荡的巨浪般的愤懑情绪,甚至让人感到似乎几千年来的无名牺牲者都争相跃动、急急奔凑到他那里去叫一声:“冤枉”。深度还表现为:巴金是站在近代历史的高度否定、批判这一切的,聚焦点在于展示封建势力对人们性格、生机、精神生活的窒息和毁损。像巴金小说,特别是《激流三部曲》《寒夜》那样满怀怨懑,对旧势力肆虐、摧残人的残酷性和不人道作如此集中,如此广泛,如此深刻批判的作品,在两方不仅文艺复兴时期不曾有过,就是启蒙运动时期的许多作品也不能比及。这,并不是说巴金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而是由中国特殊的国情、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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