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与章门弟子》以“20世纪文化大师与学术流派”为写作对象,力图以章太炎与章门弟子的文化、政治、学术活动为中心,梳理近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谱系,描绘现代中国的文化地图,在对历史的回顾中,理解现在,展望未来。本书可以说是对以师徒关系为中心形成的现代知识群体的研究。
20世纪中国学术思想史和文学史上,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文人 学者群体,它的出现和发展壮大,对整个20世纪中国文化的发展 变化一直产生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至今依然存在, 并将继续存在下去。这个群体,就是本书要评述的著名国学大师 章太炎及其门生——人称“章门弟子”。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 说,章太炎及其弟子对20世纪中国文化所做出的巨大深远的贡 献,庶几可以和数千年前的孔子及其弟子的功绩媲美。
那么,一个老师和他的一些弟子,他们是如何聚在一起,他们 有哪些理论和学说?又是怎样对20世纪中国文化的发展产生影 响的呢? 在谈论章太炎及其弟子前,我们不妨先把目光转向19世纪 初,看看章氏的同乡龚自珍的一些经历,因为一切皆有渊源。
1819年,时在京城的龚自珍,某一天站在北海南面眺望紫禁 城,写下这样的诗句: 荷叶粘天玉蝾桥, 万重金碧影如潮。
功成倘赐移家住, 何必湖山理故箫。
诗中明显流露出一种渴望建功立业并因此获得帝王赏赐的心 情。看来,在所谓的“三不朽”中,立功胜于立言,“说剑”重于“吹 箫”,龚自珍就是这样来理解二者之关系的。可惜,他生不逢时,他 所处的社会已经不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时代。纵然表面看社会还 是一派歌舞升平之象,但敏感如他已经感受到那日益临近的衰世 脚步之声。而生逢衰世,对于龚自珍这样具有超前意识的人注定 是一种悲哀,因为他不会再有施展才华大展宏图的机会。既不能 凭一己之力为民众谋求福祉,也无法为自己之青史留名创造契机, 这恐怕是龚自珍最大的遗憾与怅惘所在吧。也是在1819年,时年 28岁的龚自珍在游览京城之名胜陶然亭后,又写下这样的诗句:
楼阁参差未上灯, 菰芦深处有人行。
凭君且莫登高望, 忽忽中原暮霭生。
这最后一句,不正表现出对当时社会的清醒认识?暮霭沉沉,大厦 将倾,而试图力挽狂澜者如龚自珍,又能指望谁给他这样的机会? 也许只有最高统治者有这个权力,但历史告诉我们没有这种可能, 因为那是一个走向衰世的时代,君主要么眼睛已被奸邪蒙住,要么 已成为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
何谓衰世?这个概念是龚自珍从今文经学引申来的,又赋予 其新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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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到他们二人的不和,并不仅仅在于这门课是否该开。也是在20世纪30年代初,在北京的章门弟子决定集资刻《章氏丛书续编》,并议决由钱玄同和吴承仕两人主持此事。太炎先生以为出书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但书却老是刻不出来,太炎先生就有些不开心,即去信询问并责怪他们办事不力。其实刻版出书并不简单,特别是其中有些部分要钱玄同手写之后才能刻板,而钱玄同恰恰此时身体不佳。结果章太炎来信责怪,两位弟子就分别写信解释,可能信中也各自为自己辩护,并都告了对方的状。吴承仕的信中就说钱玄同“思想蜕化”,对此章太炎有些生气,又去信说既然两人合作不好,干脆就不让钱玄同再问此事,而由吴承仕一人主持。章太炎还在1935年2月给吴承仕的信中说“《三体石经考》系玄同所手书,后附跋尾,亦玄同嘱为之。如其思想蜕化,于前跋又有不惬,不妨将前跋删去,但谢其写校之劳而已”。对此钱玄同自然大不高兴,他也许不会迁怒于章太炎,却对吴承仕更有反感。好在后来太炎先生对钱玄同之知甚深,并且在收到钱玄同的信后得知其确实有病,钱、吴之间其实也是有些误会。于是章太炎又给吴承仕写信说:“得玄同来书,其辞平正而哀委,非蜕化,实缘病因。且刻以阴历三月之杪,必可出书。如是自堪慰藉,已复书止其哀痛矣。玄同以半农旃闻云亡,时时出涕,不可谓非有情人。其得病亦颇类中风,所谓神经性者是也。始慕嵇阮,亦为增病之药,今慕颜之推,庶几得侯氏黑散矣。”从上述言辞可以看出,太炎先生感到自己错怪了钱玄同,为此他特意在钱氏的手书后作跋,赞扬钱氏的功劳,并丝毫未提及钱氏的所谓思想蜕化之事。虽然如此,钱、吴二人之间的矛盾却并未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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