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学识,儒商的无形资产
明清时期,我国封建商品经济已发展到高峰阶段,即将与近代商品市场接轨。此时的市场更为扩大,交易更为复杂。这种瞬息万变的情况是较难预测的。商人掌握一定的文化知识,有助于在商业活动中分析市场形势,分析自然和社会诸因素对供求关系的影响,从而在取予进退之间不失时机地作出正确的判断,以获得厚利。同时,随着商业经营规模的不断扩大,同行业之间的交往联系日益密切,这又需要一定的管理和组织才能。有不少人正是具备这些经商才能,所以能在商业活动中大显身手。可以说,徽商对知识的储备是其在日益激烈的商场竞争中积累的无形资产。
一些有文化的徽商,因善于操持生财之道,竟成为众商赖以经营的智囊。明万历时,在两淮经营盐业的歙商吴彦先,“有暇辄浏览史书,与客纵谈古今得失”,即便宿儒也自以为不及,因而博得群商的拥戴,一切营运必奉其筹划。他既膺众望,便能“权货物之轻重,揣四方之缓急,察天时之消长,而又知人善任,故受指而出贾者利必倍”,吴彦先这种运筹分析的才能,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他的文化修养。
再如汪尚信,早年“刻意经史”,后斟科场失意而弃儒从商,“有商于四方者亦奉公筹画,为时良贾,以是家益振”。歙商潘汀洲,“家世用陶,公独与时逐,或用盐髓,或用檀布,或用质剂,用游江淮吴越,务协地宜。邑中宿贾若诸汪、诸吴悉从公决策受成,皆累巨万”。潘汀洲早年习贾,从商之后,“虽托于贵人而儒学益治”。他曾自矜:“吾能事无虑累百,其可市者三:以儒则市甲第,以贾则市素封,以奕则市国手。”除去自我夸张的成分之外,表现在他身上儒、贾、奕三方面的才能是相得益彰的。
盐业是徽商经营行业中的“龙头”行业,徽商能执两淮诸盐商之牛耳,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凭借其文化知识的优势。
盐业从汉代以来都是政府垄断经营的行业,自唐宋到明清,政府财政收入,几乎是“半出盐赋”。因此,政府对于这个特殊的行业往往设有专门的机构进行统一管理,掌管盐课。而盐政衙门的官员都有一定的文化知识,盐运司的最高长官盐运使,在明清时期大多是进士出身,有的乃是饱学之士。其时,“行盐之法”主要是“官督商办”,“商”与“官”交往甚密。盐商特别是总商、大贾,经常出入于盐政衙门,没有一定的学识是无法胜任的。
正是由于盐业官营,所以,政府对盐的生产、贩运、销售、课税,都有较完备的政策规定,这就是盐法。而且随着朝代的更替,形势的变化,盐法亦常随之变化。而经营食盐的盐商,就必须熟悉盐法。不仅要熟悉“本朝”的,而且还要熟悉历代的。然而盐法并非任何人都能读懂的,只有具有较高文化知识的商人,才能读懂盐法,依法行盐。有时盐官要和盐商讨论历朝盐法的利弊得失,盐商还要提出合乎事实的见解来。
如明代歙县盐商黄崇德,在“盐司下询”时,往往能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在“条陈利弊”时,也能持之有据,言之成理。当时管理盐务的官僚,每每因他的认识而修改盐法,黄崇德亦可从中得利。他之所以能在两淮商界中拥有如此高的地位,想来与年少时“有志举业”,即准备参加科举考试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文化,不能“博览多通”,又怎能“旁征博引”?又怎能让那些盐务官僚听从他的观点?
明清时期,在政府与盐商间有个充当媒介的角色,明代称之为“盐祭酒”,清代则称之“盐务总商”。日本学者藤井宏先生在《新安商人的研究》一文中认为:“祭酒者,盖由于古礼大飨宴时,宾中年长者一人首先举酒祭酒。由此就成为对同列中年品望较高之人的专称。”“但同业中的最富裕者不一定成为祭酒。考虑祭酒人选时,才略、人格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
“祭酒”与“总商”虽不是官衔,但推举产生不单是盐商内部的事,更重要的是官府的影响。因此,要当上总商或坐稳总商的椅子,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强大的政治靠山,二是学识。歙商吴光升,太学生,好《左传》、《国语》诸书,最初其父以经营盐业客居淮扬时,他就从之,后父母过早去世,他就单独立户。因水平高,为人好,“即诸贾人委心归计,奔走唯诺如不及”,于是人们对他很尊重,“虽少而为祭酒”。
当祭酒除社会地位能得到进一步提高外,更主要的是,他们可以直接参与商政大事的咨议,参与行业势态的定夺,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无形资产,从而直接有利于商业经营,有利于市场的拓展,甚至有利于市场的垄断。这也是徽商之所以能够长期霸领中国商界的重要原因。
……
展开
——著名学者 梁启超
中国有句话,叫“无徽不成镇!”那就是说,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徽州人,那这个地方就只是个村落。徽州人住进来了,他们就开始成立店铺;然后逐渐扩张,就把这个小村落变成小市镇了。
——国学大师 胡适
徽商以追求商业的成功与推进文化、培育人才并举,既提高了商人的素质和层次,又制造了一个官僚集团,从“贾而好儒”而进入“官商互济”。徽商辉煌的业绩能持续300年而不衰,实在得益于“官商互济”的法宝。
——著名徽学研究专家 叶显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