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有江青把中央的四大文艺单位赶出北京著名事件,我所在的野战军恰好接收中央美术学院,包括院长吴作人的全部教员下到我军所辖的农场劳动,要军队这些完全不了解情况的人为他们作政治结论。我是军政治部分管美术的专职千事.适时请了好些教师来军部办学,所谓的“美术训练班”让大画家教小学生,教战士画画。其中有上面提到过的大名鼎鼎的黄永玉,他教战士刻木刻。但老师们明显地业务生疏,一个个表示,多年不碰了,动手很难。在前后3年间,老师们的确是慢慢才缓过来。这真是一段值得专门记写的特殊历史。“文革”的灾难的确使许多画家蒙受挫折,尽管花出一样的努力,甚至还有要追回时间的决心,但是,这一页翻不过来了。生活的折腾搞垮了老父亲的身体,有冠心病等几种疾病缠身。1977年退休,专注于锻炼身体。不肯放松的还是工作,著书作画忙过于上班的人。
1990年,老爸75岁。如同他早年为创作深入生活那样,去了南浦大桥工地画速写,和工人聊天,积累素材。是南浦大桥圆了上海人“一桥飞架浦江”的梦想,拉开了浦东大步前进的序幕。这一标志性事件,当然是老爸创作的首选主题。他流着大汗作成《南浦建大桥》,在是年全国版画展中获得银奖。之前多年,他已对版画的变革和更新作过不少尝试,比如1981年的《激流勇进》,是在有主题下寻求形式的变革,1984年的《山河锦绣画神州》,是时空位置(构图)上的更新,《名酒巧打扮》是民族形式的引用,但这些都没有坚持。得了银奖的这幅作品,保留了大部分他自己成功的版画语言,即开始自50年代,如《田野》那样个性化的传统技法,只在印制上融进了新意,和2001年的《浦江两岸尽朝晖》一样,靠着纯粹的技法和掌控画面的丰富经验,使之成为大制作。后一幅版画创作之时,新浦东的顶尖高楼,其时尚无影子,全凭了远景图成全。《太空凯歌,梦园飞天》是老父亲最后的版画作品,2004年,接近90岁,力不从心已很明显。但他在高可60厘米的木刻板上,刻了卫星发射台、刻了嫦娥、刻了“神五”火箭,为使画面好看不遗余力,印又是何等费力的事!上海美协版画艺委会七名委员评选,面对这幅,六位把面转向我,说这幅由我定。我平日从不专横,这回说了很肯定的一个字:过。我们在一致通过时,说的就是这个字。我说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老爸说的,这么重要的题材怎么可以不画。还有,老人家是何等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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