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儒家的“仁爱”,是以“仁”为本的,而“仁”又以“孝悌”为本,正如孔子所说:“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欤)!”(《论语·学而》)所谓“孝悌”,就是孝敬父母,敬爱兄长。所以,以“仁”为本的“仁爱”,首先是爱自己的亲人,即孔子所谓“亲亲为大”(《中庸》)。至于孔子也主张“泛爱众”,那是放在“孝悌”之后的:“弟子,人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既然“仁爱”是首先爱亲人,然后爱众人,是一种分亲疏的爱,那当然就是有差别的爱。
但是,这种有差别的爱,最终并没有排斥众人,而是仍然包括了众人。至于差别,即先爱亲人,后爱众人,这本来就是一种人之常情。而重要的是,儒家的“仁爱”,只是把“孝悌”作为起点,落脚点还是“泛爱众”,这可以从孔子直接以“爱人”回答学生的问“仁”得到证明(《论语·颜渊》)。这里孑L子所说的“爱人”,当然是“泛爱众”,即爱众人。孟子也是据此而称“仁者爱人”(《孟子·离娄下》)的。实际上,儒家思想本来就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对于“仁爱”,我们既要看到儒家现实主义地强调“孝悌”,“亲亲”,同时也要看到儒家理想主义地提倡“爱人”、“泛爱众”。其实,“泛爱众”不就是“兼爱”吗?要说“泛爱众”是理想主义,“兼爱”也同样是理想主义。
所以,忽略儒家“仁爱”的“爱人”、“泛爱众”,而仅仅依据儒家“仁爱”的“孝悌”、“亲亲”,来强调墨子的“兼爱”与儒家的“仁爱”之区别,是不全面的。其实,何劳现在的人来指出这一区别呢?当年孟子就已经批评墨子说:“墨氏兼爱,是无父也”(《孟子·滕文公下》),意思无非是墨子讲“兼爱”而没有强调先要“孝悌”、“亲亲”。而他自己所说的“仁者爱人”,又强调了什么呢?所以,孟子对墨子的批评,实际上是以儒家“仁爱”的现实主义的一面,来批评墨子的“兼爱”的理想主义,而忘记了儒家的“仁爱”同样也有理想主义的一面,即“爱人”、“泛爱众”。总之,“兼爱”与“仁爱”的区别,无非“兼爱”是一步到位的爱,“仁爱”是由近及远的爱,但最终都是爱众人。既然如此,强调这种区别,意义就不是很大了。
那么“兼爱”与“仁爱”,是否还有更值得强调的区别呢?是有的。
本文一开始就指出了,墨子的“兼爱”思想,是发源于其为天下兴利除害的主张,而除害也是为了兴利。除什么害?天下纷争动乱之害。兴什么利?兴天下太平之利。如何实现这样的除害兴利?“兼相爱,交相利”,即天下人互相关爱,互相谋利。整个思路,都围绕着一个终极目标: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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