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吉蒂:<br> 今天我和母亲进行了一次所谓的“讨论”。糟糕的是,我总是马上会热泪横流,我就是改不了。爸爸对我总是很好,也更理解我。啊,这种时候我受不了母亲,我对她而言也是个外人。这你马上就会看到,她连我对最平常的事情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br> 我们谈到女佣,是否该称她们为家政服务员,战后她们肯定会要求这样叫。我没有马上认识到这一点。于是她就说,我老说“以后”,摆出一副贵妇的派头。但这根本不是真的。我确实可以建造一些小小的空中楼阁,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用不着当真。爸爸至少会为我辩护,没有他,我在这儿肯定坚持不下去。<br> 我和玛戈特处得也不是很好。我们家虽说决不会发生楼上那样的突发事件,但也并不总是很愉快。我的性格完全不同于妈妈和玛戈特,她们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我和我的朋友相处比和自己的母亲更好。真遗憾,对吧!<br> 范丹太太又在闹情绪。她非常任性,把越来越多的私人用品锁起来。可惜母亲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br> 有些父母不仅对自己的子女,而且对熟人家的孩子也特别喜欢管教,范丹夫妇便是这种人。玛戈特是没有什么可管教的,她天生善良、可爱、聪明。我却充满她身上所没有的种种恶习。吃饭时,不止一次,劝告训斥和无礼的顶嘴来来去去。爸爸妈妈总是极力为我辩护,要不是他们,我就不可能这样斗下去。尽管他们总是劝我话不要太多,不要样样事情都要过问,谦虚一点,但我很少能做到。要不是爸爸总是那样耐心,我早就不抱希望去满足我父母的要求了,而他们的要求的确并不太高。<br> 每当我由于不爱吃某种蔬菜而少拿一些、多吃一些土豆时,尤其是范丹太太就受不了这种娇气。“安妮,来,再吃点蔬菜。”她马上就会说。<br> “不,谢谢,”我回答说,“土豆就够了。”<br> “蔬菜对身体很有好处,你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再吃一点,”她会催促,直到爸爸出面,替我说话。<br> 这时范丹太太动起气来,说:“你们应当到我们家来看看,孩子们起码受到教育!这不是什么教育!安妮太娇气了,我决不会允许。安妮要是我女儿……”<br> 她的长篇大论总是用这句话开始和结束。“安妮要是我女儿……”幸亏我不是。<br> 现在回到教育孩子这个题目上来。昨天,范丹太太说完最后几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起初没有人吭声,后来爸爸说:“我觉得安妮的教养很不错。起码她已经明白,对你的长篇大论不再回嘴。至于蔬菜嘛,我只能说,彼此彼此。”<br> 夫人败了,败得很惨。这句话当然指她自己,因为她晚上受不了豆子和任何一种甘蓝类蔬菜,因为她吃了就会放“气”。我也可以这样说。她真傻,是吗?她至少不要说我嘛。<br> 看到范丹太太脸一下子就红了,真叫人发笑。我就不会这样,哈!为此她暗地里非常生气。<br> 安妮<br> 1942年9月28日星期一涨<br> 亲爱的吉蒂:<br> 昨天我的信还远远没有写完,就不得不停笔了。我忍不住要告诉你另一次争论。不过我先要说一句:大人那么快、那么经常地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我觉得很奇怪。过去我总以为只有孩子才会这样吵架,以后就不会了。当然,有时的确有理由“好好”争长论短一番,但这里的那种争论不过就是拌嘴。这种争吵已成为家常便饭,本来我早就该习惯了。可是我并没有,而且只要几乎每次讨论(这里他们用这个字眼代替争吵,当然是完全不对的,可德国人就是不明白!)都涉及我,我也永远不会习惯。<br> 他们把我说得简直一无是处。我的行为,我的性格,我的举止,一点一点,从前到后,从后到前,全都受到议论,而我根本不习惯的事就是针对我的严厉的言词和叫喊,现在当权者要我逆来顺受。这我办不到!我不想忍受这种侮辱。我要向他们表明,安妮·弗兰克并非从前的安妮·弗兰克了!要是我让他们明白,他们不该谈我的教育,而是应该先谈谈他们自己的教育,他们还会感到奇怪,闭上他们的大嘴。这是什么作风!简直是野蛮!这样没有教养,尤其是这样愚蠢(范丹太太),一次又一次地使我吃惊。可是,一旦我对此习以为常,而且这也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他们的话原封不动地回敬他们,那时他们就会改变他们的语气了!难道我真是像楼上他们所说的那样粗鲁、任性、固执、无礼、愚蠢、懒惰等等吗?是的,我知道自己有很多错误和缺点,但是他们确实大大地夸大了。吉蒂,你可知道,老是这样挨骂,有时我心里是多么恼火!我胸中的怒火爆发出来的那一天确实不会太远了。<br> 不过现在这已谈得够多了,我老是说我这些争吵的事已叫你感到厌烦了,但是我还是要把餐桌上一次有趣的讨论讲给你听。<br> 我们不知怎么地谈到皮姆十分谦虚的事。这一点是确凿的事实,连最傻的人也不会怀疑。突然,喜欢把任何谈话都同自己联系的范丹太太说:“我也十分谦虚,比我丈夫要谦虚得多!”<br> 你以往听到过这种话吗?这句话已很清楚地说明了她的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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