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不下五家主儿,还是干不成。”女人说。“工作不合适?没找到合适的?”我问。“有的干了不给钱,白干了。有的把人当狗使,喝来喝去没个正性。受不了啊!”他说。“那是个硬熊。想挣人家钱,还不受人家白眼。”她说。“不是硬熊软熊的事。出力挣钱又不是吃舍饭。”他说。“凭这话,老陈就能听出来你是个硬熊。”女人说,“他爷是个硬熊。他爸是个硬熊。他还是个不会拐弯的硬熊——种系的事。”、
“中国现时啥都不缺,就缺硬熊。”他说。“弓硬断弦。人硬了……没好下场。”她说。“这话倒对。俺爷被土匪绑在明柱上,一刀一刀割,割一刀问一声,直到割死也不说银元在哪面墙缝里藏着。俺爸被斗了三天两夜,不给吃不给喝不准眨眼睡觉直到昏死,还是不承认'反党'……我不算硬。”“你已经硬到只能挖石头咧!你再硬就没活路了。
硬熊——”“唤!好腰——”我看见男人停住了劳作,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拄着铁锨木把儿,两眼专注地瞅着河的上方。我转过头,看见木桥上走着一位女子。女子穿一件鲜红的紧身上衣,束腰绷臀,许是恐惧那座窄窄的独板桥,一步一扭,腰扭着,臀也扭着,一个S身段生动地展示在凌水而架的小木桥上。“腰真好。好腰。”男人欣赏着。“流氓!”女人骂了一句,又加一句,“流氓!”那个被男人赞赏着被女人妒忌着的好腰的女子已经走过木桥,坐上男友摩托车的后座,“呜噜噜”响着驰上河堤,眨眼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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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下,白鹿原北坡之下,有一条让千古骚人墨客攀折过柳枝,却总也寄托不尽离别愁怀的灞河,我在新到来之时。加归原下,感到找到了一个可以反嚼的踏实的地方,我的家园。
——陈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