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里去
1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赣榆,但是对这里,却有一份由来已久的亲切。这份亲切是因为连云港,因这赣榆,是连云港的赣榆。而对连云港的亲切,则源于连云港的云——很狭隘的,我喜欢把这个云字解读为云台山的云,因为我老家也有一座云台山,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云台山。两年前,我还有机缘曾在连云港的云台山大酒店住过两天,看到满眼都是云台山的logo,就恍若归乡。
有点遗憾的是,虽然去过连云港几次,却从没有去过连云港的港——港也罢了,说到底,想看的是海。这次在赣榆,终于弥补了这点儿遗憾,不仅来到了柘汪港,还在柘汪港坐了一回船,出了一次海,登了一个岛。这短途的海上之行,成了此次印象最深刻的旅程。
岛叫秦山岛。秦山岛,秦皇岛,让人很容易推测这两个岛有什么关系似的,本地朋友一介绍,果然就和秦始皇有关。这岛原名叫琴山岛,因山形酷似古琴。传说王母娘娘曾在这岛上建通天塔,所以又有俗称“奶奶山”。伟大的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如此记下:“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琊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既已,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日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极雅的琴山岛或者说极俗的奶奶山应该就是此时沐上了皇恩,成了堂皇的秦山岛。——总是如此。无论何事何物何人,想要在历史上留下点儿什么,似乎必要和帝王产生瓜葛。由此,物是上贡,事有皇命,人是敕封,方能流芳百世,光宗耀祖。
这里提到的齐人徐市,就是赣榆最古老的名人,徐福。齐不是山东么?倒也没错,连云港在历史上长期属于山东。在赣榆几天,本地朋友们的口音一听就是山东腔调,顿顿都可以吃到煎饼这种典型的山东美味,这些都可作为有力佐证。
2
船启动了。浪并不大,只是有些动荡,也还好。可是当地的朋友特别关心地对我们反复问,是不是会晕船?要不要吃晕船药?我虽然没有吃晕船药,却也有点担心自己会晕船,给人家带来麻烦,所以在游艇里就没敢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时地站起来,东张西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出了港,离陆地渐渐地远了,海水渐渐地绿了起来。我干脆就盘踞在船头的驾驶座旁边,和船员们聊起天来。
这片海域有鲸鱼吗?
没有。
有鲨鱼吗?
没有。
有海豚吗?这种问题,似乎可以无休无止地问下去,反正大海里奇异的生物是那么多啊。
有的,不过很小很小。 海面并不太空空荡荡,不时就能看到各种漂着的标志,或者是杆子,或者是浮球,都很有规律地排列着。
这些标志,意味着下面养着东西,是吧?
对。
养着什么?
黑鲪鱼,剌参,大菱鲆,鲍鱼,海虹,海蛎,扇贝……多了。最多的是紫菜。
这海,其实就像耕地一样,都是被承包出去的,是吗?
对呀对呀。
他们的表情是那么喜悦,简直差点儿要说出“恭喜你答对了”。
我便用手机搜新闻,信号不太好,搜了好一会儿,才搜出一则2018年2月份的:“……初春时节,赣榆区沿海海面养殖的二十余万亩紫菜进入收割旺季,紫菜养殖户抓住晴好天气抢收新鲜紫菜,‘海上菜园’一派丰收景象。”
小台子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是《2019潮汐表——第1册:鸭绿江口至长江口》,海洋出版社出版。打开,第一页印的就是站位分布示意图。图上全是港口,我以连云港为坐标中心,上上下下地浏览:岚山,日照,董家口,青岛,滨海,大风,洋口,崇明,上海……海洋的世界,凝聚在这里。如果不坐这船,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书。
抬起头,继续看海。海面茫茫,似乎可以随便走的。我们的船果然也是拐来拐去随便走的样子。
不能直着走吗?我问。当然,我当然知道这么走是有理由的,可我就是想听他们说一说。他们一定觉得我很幼稚吧?很多时候,我愿意让自己幼稚。
他们就笑,说不能的呀。
为什么呢?
要考虑洋流啊,风向啊,暗礁啊。还有海下面养的这些东西,网箱啊,吊笼啊。总不好随便踩人家的庄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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