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觉得夜很漫长,我就开车上高速公路。我的唯一的爱好是开车跑一段路,找一家称心的休息站,买一碗鱼丸吃。我在房间里贴了一张全国地图,鱼丸好吃的休息站,都用红笔打上了圆圈。有一次,我跑夜路,无意间来到我的故乡D市。我家的楼房阳台上挂着小孩子的衣服。我久久望着开灯的那间客厅,很高兴当年走的时候没锁门。房子,毕竟是要有人住的。爷爷的夜总会没了,原址上建起了一家多厅电影院。夜总会是什么时候拆的?我问对面的摊主。早没啦。他家几个儿子打起来了。我没问的,摊主也啰嗦了一大堆。遗产分得最少的那个叔叔,一把火烧了夜总会。几个叔叔还在打官司。
十二月三十一日,夜。我开车行驶于岭东高速公路。整条高速公路上都是去看日出的。我紧盯着前方车辆的刹车灯向前走。时钟指向十一点三十四分。祝你生日快乐,姐姐。我小声说。姐姐你要是多活几年,我的胶纸肯定比你多,那我就当姐姐了。你太小气啦!我的声音被广播音乐淹没了。在骊州休息站,吃一碗鱼丸,喝口汤,跟自己说,祝我生日快乐。挂在休息站墙上的时钟正从十二点三十分向三十一分移动。人们为了看日出奔向东海。我在下一个收费站调转车头回家。明天跑一趟西海岸的高速公路好不好?哪儿的休息站鱼丸好吃呢?我琢磨着。
——《在U形弯道埋下藏宝图》
他吹响了一声长哨。落在湖面的云影飞掠而过;相隔五米的樱树上,半熟的樱花果纷纷坠落;雨滴落进了桌上的纸杯。骑自行车的人听到哨声,加快了速度。才骑了不到三十分钟……男孩子说,他的T恤上印着某个漫画主人公的形象。钱还给你吧。男孩子拿着退还的一千韩元,走进商店。他把自行车整齐停放,上面盖上塑料布,为了防止雨水渗漏,又盖上一层帆布。
他在市政厅的公园绿地课工作了七年。整整七年,他没有缺勤过一天。刚上班不久,他就开始存三年定期储蓄。三年后他要学滑翔伞。他的心愿是,用储蓄金买一辆车,周末在后备箱里装上滑翔装备,开车去梅山里和大阜岛去玩。开始领取储蓄金的那年,他弟弟出国留学。他很爱弟弟,于是他跟自己说,滑翔伞以后再学也不迟。弟弟出生时,他念小学一年级。弟弟出生的那天有过一次轻微的地震。黑板上老师写的字,在他眼前形成了叠影。据传,H市因地震死了好几个人。弟弟爱哭。只有他能劝得住弟弟的哭闹。他说,都是因为地震!可惜没有人愿意认真听他的。弟弟走后他又开始存钱。三年后,妹妹要结婚了。哥哥,他是一个医生。妹妹说。她说,出嫁前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想带走。他读了报道滑翔伞事故造成死亡的新闻,剪下保管起来。他想了很久,觉得滑翔伞太危险了。
——《有人在敲门》
我头一回坐自行车。
她说。
我第一次在后座上载人。
他说。一辆卡车几乎贴着他们飞驰而过。他绷紧手腕,用力握住车把,不让它晃动。
跟上那辆卡车吧。
她说。
抓紧啦。
他用力踩着脚踏板。
他在驶过客车站时说:
这个客车站叫南部市场,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市场,好笑吧……看到那个服装店了吗?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这样一家服装店。两家服装店相似极了,我都分不清,有时候还下错公交车站。哈哈……我在这个公园第一次喝酒。还在这里睡过觉……看到那边红色的两层楼房吗?前面大楼挡住了,从这里看不清楚,需要离得再近一点。这就是我以前住过的房子。
他在一幢两层楼房前停下自行车。
我妈妈的心愿是住这种两层楼房。有一次爸爸妈妈走在路上,妈妈看到铺着草坪的两层楼房,就跟爸爸生了气。啊!妈妈当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楼。草坪绿油油的,不知道有多漂亮,我的眼睛都快染上绿色了。
她愣愣地望着杂草丛生的院子说。
她给了他一盒很大的火柴盒。
用这个把房子烧了吧。
这房子已经不属于我,让银行拿走了。
你能忘掉房子里的东西吗?
他划了一下火柴。但是没有火星。
怎么样,跟真的一样吧?送你的礼物。
哦!谢谢,哈哈,我很喜欢。
他把火柴模型放进怀里。她伸手从他头上摘下一片没有烧完的小纸屑。
她又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他对她说,我马上要去美国了。47路公交车正停在站台。
跟上那辆公交车怎么样?
他说。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开始说起了她在妈妈肚子里的那八个月的孤独。她偷偷地把耳朵贴到他的背上。我相信你说的。从他的身体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喂,是你吗?》
在U形弯道埋下藏宝图 / 001
小小心算王 / 021
有人在敲门 / 042
喂,是你吗?/ 062
那个男人的书,第198页 / 086
路 / 108
凤子家面食店 / 127
孤独的义务 / 147
不老少年 / 168
慢走,再见! / 190
慰藉的文学 / 211
作者后记 / 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