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购买力国际比较研究的格局
比较是经济统计学的核心,经济统计的对象都处于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对之测度与核算都需要在比较之中达成。所选定的对象及其结构究竟可比与否?或者,对象结构在什么社会经济意义上可比?又应该如何去比较?构成了经济测度与国民核算的本质问题。
国内专门从事经济统计学说研究的学者不多,而专门从事国际比较方法论研究的学者更少。有学者将ICP 视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是否涉足关系不大。不过笔者却坚持认为,这是宏观经济统计的三大内涵之一,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笔者将宏观经济统计概括为三大方面:经济测度(economic measurement)、国民核算(national accounting)与时空比较(temporal and spatial comparison),用三个核心单词的英文首字母来表示就是MAC。笔者潜心于此的切身体会是:经济统计学的三大方面互相作用,不可或缺。比如,如果不懂得经济测度和国民核算,就很难真正搞好国际比较;但如果不搞懂国际比较,很难说就搞懂了经济测度和国民核算。
比较分为时间比较(动态比较)和空间比较。而国家是社会当中为人们谋求利益的基本单位,自然也是经济计量分析的基本单位。所以,国际比较是空间经济比较的主要内容。
广义来看,国际经济比较统计包括国际贸易统计、国际收支统计和货币购买力国际比较,还包括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评价。在《理解国民账户》中,第三章就是国际比较,其中除了货币购买力国际比较之外,还阐述了生产率国际比较;储蓄率、利润率和公共债务比率的国际比较;住户消费的国际比较。并不是所有空间经济比较都需要用ICP方法,增长率可以直接比较,“政府债务占GDP比重”也可以直接比较。
从上述国际经济比较的内容看,货币购买力比较*具综合性,是宏观的国际比较,从方法技术上看在国际比较中也*为复杂,故而地位也相当重要。因此狭义地看,人们提及在“国际(经济)比较”时,指的往往就是“货币购买力国际比较”,而采用直指货币购买力的称谓,就是强调所特指的比较内容,以免误解。
我们用图1概括一下上述“比较”内容的分解路径。
图1 经济比较的主要构成
到2020年,专门针对货币购买力的ICP已经开创52周年,50多年里ICP共进行了9轮。2017年,联合国统计委员会将其确定为全球常规经济统计项目,由世界银行主导,每三年采用全球调查数据估算,其中间两年采用插值法补足国际比较数据。
提起经济统计,人们可能容易联想到SNA,然而世界上*大的经济统计项目却是ICP,“宾大表”则是世界上*大的经济统计数据库。欧盟与OECD(EU-OECD)和世界银行都发布并适时更新了ICP的方法论手册。世界银行在2013年出版了Measuring the Real Size of the World Economy:the Framework,Methodology,and Results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Program—ICP,这是ICP*新的方法论手册。
在这个大背景下,是不是意味着ICP的方法已经近乎完善,无须开展空间经济比较的方法论研究了?项目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对ICP的研究是否只需对其数据结果开展应用?这些年来在国际交流中我们感受到这样一种基本态度:ICP方法论万事俱备,只要落后国家学习好手册并按照程序操作,全球实际经济规模就可测。
那么,*新轮次ICP的结果中有没有奇异值?其判定标准是什么?公布数据时是否应该对此做出交代?有没有实现对此的专门分析?对于这些疑问,在有的专家看来,可以做的顶多是对比较方法的小修小补。总之,对ICP而言存在着一种方法论的“完备性幻觉”。
若真是如此,本书的题目又从何提起呢?就国际比较的方法论研究而言,究竟是大功告成,还是任重道远?
可能是天生愚钝,笔者这些年参与了ICP的若干活动,也努力阅读了部分ICP相关的文献,既解惑也生惑,积累下来竟然仍是疑问多多,不过独*想法也不少。在这些年的交流中,笔者的某些想法也得到了有关专家的认可,比如评语“你说得很有道理”。问题是,如果笔者的某些见解有道理,那又意味着什么?笔者所阐述的道理会指向哪里?其实,并非只有笔者进行了思考,这些年来从各个角度思考ICP的学者不算少,如何将这些思考深化且系统化呢?集大成的工作谁来担当?
人们在学术研究中特别看重“视角”(perspective),这固然对头,但笔者以为,研究的“格局”更为重要,即需要多维视角的综合。笔者在关于“经济统计意识”的讲座 中提出,苏轼的“题西林壁”应该成为经济统计学学者的座右铭。东坡居士有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里,从横竖、远近、高低、里外等各种不同的视角得出不同的认知,结合在一起,或许方能识得庐山之一二。笔者还曾试着补充另外的视角:“日看成岭夜成峰,春夏秋冬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隔雾雨风。”时间变化、观察条件等都会影响我们的认知,所以研究应该尽可能地从多个视角进行,且综合之,格局足够,认知才能提升、深入和拓展。
设想一位司机驾车从甲地到乙地,见到乙地下雨的场景。试问,甲乙两地有没有雨的天气判断,究竟是基于地域差异,还是动态变化?是驾车过程中甲乙两地都下起了雨,还是甲地晴天乙地下雨,司机驾车进入了雨区?
只有扩展观察空间,延续观察时间,才能得出对甲乙两地天气情况的正确认知。如果局限于司机微观的亲身经历,他很可能认定只是乙地在下雨,而且潜意识里可能有对甲乙两地天气情况的推论:似乎他从甲地出发的时候乙地就有雨,而甲地在他到达乙地时还是晴天。
一般而言,只有结合了时间和空间更大格局的观察信息,尽可能避免单个或部分微观观察可能隐含的偏误—基于有限信息进行主观推断所造成的认知偏误,才能得出相应范围内的正确认知。这个思想实验说明了格局对认知的重要性。
鉴此,让我们从“ICP逻辑图”开始。
1 “ICP逻辑图”
世界银行在2013年ICP手册《测度世界经济的真实规模—国际比较项目的框架、方法和结果》中给出了一张ICP主要内容图,为各地区、各国从事ICP工作提供了基本框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图2为“ICP主要构成图”
但是笔者不甚满意,因为这张图主要针对ICP工作,内容繁杂,不容易看出ICP内在的经济比较逻辑关系。所以,笔者另外总结了一张“ICP逻辑图”(图 3),概括货币购买力国际比较的机制,特别是各环节的链接。如果过程中隐含了假设,则需要考察ICP诸环节之间究竟是切实链接,还是逻辑虚搭。“ICP逻辑图”是对研究格局的构建,便于我们发现可能存在的缺陷,进一步明确研究的重心。
图3 ICP逻辑图
本图由北京师范大学王亚菲教授代为绘制
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角度来解读ICP逻辑图。
首先,从两个系列内容看ICP的逻辑节点。
从主要内容看,ICP可以分为GDP和PPP两个系列。GDP是数据基础系列,由于总体PPP的分层计算,GDP分类支出数据作为权数出现,这对货币购买力大小起到权衡作用,其数据质量非常重要。
这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并不是各国数据质量水平越高越好,国际比较需要的是各国数据质量水平尽可能相当,否则就会出现系统性偏差,这是空间比较不可忽视的一个特点。
第二个系列是PPP数据,可分为“基本类别PPP”和“基本类别以上PPP”两大层次,基本类别PPP又分为匹配规格品和非匹配规格品两类,对匹配规格品价格有两项要求。
下面用图4、表1表现这两个系列。
图4 ICP的主要内容
在存在“纯价比假设”和“等价比假设”的情况下,如何证明ICP方法的有效性程度,此乃“基本类别PPP”研究中的重大课题,应该给出支出法ICP仍然优于汇率法和生产法ICP的证明,至少是需要加以说明的。
其次,从ICP系统的内生因素与外生因素看其逻辑节点。
如果把ICP看作一个独立的经济统计系统,则GDP统计对其就是外生的。从这个视角出发,更便于确定ICP方法论的重心所在。下面用图5表现ICP逻辑链条中内生和外生两类因素。
1. “内生”冲击因素
(1)方法要求。总量方法,如何加权?如何平均?各种方法的共同点和差异点,适用的场合,优势和不足。
(2)价比要求。可匹配规格品:“纯价比要求”。不可匹配规格品:“等价比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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