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代,是一个群雄并起、战乱不断的年代,通过战争的实践,统治者更加信赖刑政法制等暴力手段,认为只有实行霸道才能雄霸一方,甚至是独霸天下。孔子则反其道而行之,认为最有效的统治手段应该是德治,统治者应该重视自身的道德修养,在自己的治下实行仁政德治。至于如何开展德治,这在后面再进行具体阐述。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共”通“拱”。至于“北辰”一般就可以直接译为北极星。在历史上,对于这个“北辰”到底是指哪颗星有许多争论,这里不讨论这些问题,因为这对于我们理解这一章所表达的思想之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运用道德来治国理政,就像北极星一样安处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别的星星都围绕着它而次第展开和运行。孔子实际上是用“列星随旋,日月递迢”(《荀子·天论》)来形容以德治国的重要性。一方面,统治者用仁道来治理国家,会赢得百姓的爱戴。因为在先秦时代,诸侯之间战争不断,对于人民百姓严刑峻法,导致民不聊生,所以,如果一个君主施行仁政德治,引导百姓过上相对安定富裕的生活,那么,他就必然会赢得百姓的拥戴,赢得四方民众争相归附。另一方面,统治者用仁道来治理国家,就像星辰的运行一样非常自然,不需要花费过多的人力物力。因为仁政中所有的治理政策和措施都不是为了维护统治者的私利,而是为了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都是服务于百姓的福祉的,所以,这样的治理政策和措施必然会受到百姓的欢迎,推行落实起来不会遭遇什么阻力,统治者不必为了这些而殚精竭虑,真正做到“垂拱而天下治”(《尚书·武成》)。
这一章为统治者的治国理政定下了一个基调,那就是要推行仁政德治。
2.2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这一章的核心在“思无邪”。“思无邪”出自于《诗经·鲁颂·駉》,这首诗是歌颂鲁候养马肥壮,最后两句是“思无邪,思马斯徂”,意思是“专诚无邪念,这些马真是善于奔跑的良驹宝马”。孔子用这句话来概括整个《诗经》的精髓,显然已经不是在本来的意义上使用这句话,已经赋予它新的思想内涵,不过问题在于:孔子到底赋予了它什么独特的含义?孔子自己又没有给出详细说明,只能任由后人揣测,所以,对于如何解读“思无邪”,在历史上存在着诸多的争论。
比较普遍的观点是把“邪”理解为邪恶,偏离了正道,“无邪”就是没有偏离正道或者在正道上。当然对于儒家而言,合乎礼义的就是正道,违反礼义的就是歪门邪道,就是邪恶的,就是必须加以反对的,就必须用礼义加以纠偏,使不正归之于正。与“无邪”的这样一种理解相关,“思无邪”就被理解为思想观念要合乎礼义,不偏离正道。
有人则从《诗经》出发,根据《诗经》来理解这句话,“思无邪”是用来形容马的,马既无邪恶,也无思想可言,因而,这个“思”是虚词,没有实际的意义,“思无邪”主要是指马在拉车的过程中专诚一志,心无旁骛。当然,在这里,“思无邪”可以泛化为做人做事心无旁骛,专诚一志。李泽厚在此基础上,在《论语今读》中将“思无邪”译为“不虚假”。
这两种解读都有道理,而又立意不同。不过在笔者看来,虽然这两种不同的解释之间是可以在思想上相通的,也就是可以融合的,但是我们必须站在儒家思想的基础上来吸收《诗经》的思想。在《论语》中,使用“思”的地方很多,没有一个地方是虚词,如“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见贤思齐焉”(《论语·里仁》),“君子思不出其位”(《论语·宪问》),它们都是作为思考、思想来使用的,因此,“思无邪”当中的“思”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思想纯正。不过,在《论语·季氏》中有:“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这里的“思”就不仅有思想、思考的含义,同时也包含一种更高品质要求的含义,据此,“思无邪”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一种对于品质的更高要求,因此,我们讲专诚一志、不虚假,实际上也就是儒家经常所说的“诚”。对于《诗经》来说,讲“诚”,主要是情感真诚,因为《诗经》里面的诗歌都是人民情感的真诚表达,因而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诚无妄的。讲情感就邪恶了吗?不一定。在儒家看来,情感恰恰构成了道德的基础,我们在前面讲“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的时候就说过,以前人们将儒家的仁义思想与情感对立起来,后来出土了郭店楚简,发现原来儒家很重视情感之于仁义的基础地位,因为儒家讲“道生于情,情生于性。始者近情,终者近义”(《性自命出》),“情生于性,礼生于情”(《礼生于情》),就明确强调礼义建立在情感的基础之上。因此,只有从真挚的情感出发,我们的行为才合乎礼义,不至于偏离正道,违反礼义规范的要求。按照《史记·孔子世家》的说法,《诗经》本来有3000多篇,后来孔子遵照“可施于礼义”的原则,将其删节为300多篇,可见孔子对于《诗经》当中的诗篇“发乎情,止乎礼”是了然于胸的,因此,对于这句话,孔子一定是就情礼贯通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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