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个人主义:儒家视角下对道德、政治、家庭等基础的再思考》:
穿越时间的家庭
可以说,所有成功家庭的生活都面临世俗的考量,因为在扮演父母角色的过程中,我们需要给予孩子责任,也需要对孩子承担责任,我们必须在这个过程中讨论世俗的问题。这些讨论完全不受任何年龄的制约,因为我必须思考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以确认我如何扮演父亲的角色,我妻子如何扮演母亲的角色。
我们现在必须思考如何扮演好父母作为监护人的角色,就像我前面提到的,确保孩子的衣、食、住和阅读的需求,以及更基本的安全和爱的需求。重要的是,父母不仅仅是为了孩子才这样做,履行父母的职责也是为了使自己感到自豪和满足,这在几乎所有社会里都是人类自尊的基本条件:人们很难获得自尊并发现生活的价值,除非一个人更多时候是施与者,而非受益者(因此,真正体面的政府会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足够多的工作补偿,而不仅仅是福利金)。更重要的是,孩子们接受我们的爱和抚养,同时从特别而重要的意义上说,孩子们也给予父母许多回报,即使在他们完全独立于父母之后,他们也是父母感受并表达爱和关心的渠道。孩子也能够顺从父母,并以此更加主动地对父母表达爱和关心。当然,我们不鼓励盲目的顺从,但需要指出的是,孩子尊重父母以及对他们表达爱和关心的一个重要方式是顺从父母(比如,他们深知,如果到了应该回家的时间而没回家,父母就会忧心忡忡)。我们应该始终把家庭关系看作互惠关系,但当然不是契约式的。
然而,除了照顾孩子——满足他们的物质和情感需求——我们还要意识到我们有责任将他们抚养成人,所以,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仔细考虑现在和未来。也就是说,作为家长,我们必须既关注孩子的现状,又关注他们的未来,知道将来对他们来说什么是最好的。我希望我孩子长大后成为怎样的人,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孩子的精神、身体和心理特质,以及我们的社会经济情况。我自己(和我妻子)的家庭历史、种族、公民身份以及其他社会因素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对自己和孩子的希望、担忧、梦想和目标;没有这些,我们不可能成为今天的我们,我们的家也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
如果一个人主张个人道德,以自主和自由为核心,就可能不会赞同对家长的这种分析。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他所关心的可能是让孩子长大后成为自主和自由的人,并理性地选择他们自己的未来,或者甚至不以此为主要任务,而是以个人主义为基础,强调基础个人主义道德体系的原则,坚持个体的最大自由。鼓励孩子顺从的行为通常会受到其质疑。
但是,我根据一套价值排序来生活,我是谁以及我做什么都深受这套价值观的影响。我遵循这一价值排序,因为我相信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排序,我也试图在我和孩子以及其他人的行为中体现这些价值。当然,我妻子也一样,尽管她的价值排序可能与我有点差异。我们无疑会把我们的价值排序灌输给我们的孩子,家长的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于让孩子成为有价值取向的人。如果我们不指导他们向我们的价值排序靠近,那么其他人就会把他们拉过去。这不是说我们要让孩子成为我们的复制品,显然,我们是不同的人,我妻子和我不得不始终考虑这些差异。比如,我可能对体育赛事不感兴趣,不认为它是有趣的休闲娱乐,且我喜欢阅读神秘小说。我儿子上中学时是棒球-垒球员,同时也参加了田径队,且他从未向我借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卡德法尔兄弟或者狄仁杰的书,他在业余时间情愿收看娱乐与体育节目,但我对他一点儿都不感到失望。
但是,伦理的问题——或者说基本的政治和社会问题,或者有时甚至是工作选择——与品位或个人倾向有点不同。在这些领域,我已经接受了一种世界观及其伴随的价值排序,并相信我的排序比其他可能的排序更好。因此,相信伦理多元化的我和妻子有责任告诉我们的孩子,其他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的价值排序有点不一样。但是,我们当然不会放弃家长的职责,而是会努力让孩子靠近我们认为最好的价值观。如果我们不试图让孩子靠近我们的价值排序,那么该让他们靠近谁的价值排序?
我们既要指导孩子的行为,又要欣赏每个孩子的独特性,家长必须在两者中做到平衡。理想的目标是,孩子们接受这些首选的价值观,不是因为这些是家长的排序,而是因为孩子们自己相信这些选择体现了良好的排序,并希望持有这类价值观。只有在父母之爱的基础上,这个目标才能达成,因为家长是榜样,体现了排在最高位置的价值观,而不是因为任何标榜的具有普遍性的道德准则(或者试图把美德灌输给孩子的观念)。回到那位倡导和平的父亲,在他的价值体系中,在给予他生命意义、目的和满足的优先价值的基础上,他如何能给予绝对命令或者实用原则更高的位置?
在照顾和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家长也必须考虑时间因素。除了现在和将来,儒家坚持认为,家长和孩子也必须关注过去,以使现在变得重要,并使将来少一些麻烦。在我看来,今天的每个人都应该了解儒家思想。家庭生活关注礼仪细节,尤其是那些涉及祖先祭拜的事,孝的概念是对家人的尊重,而非“对上帝的孝心”,也许正是因为尊重已故祖先,孝首先可以被最生动、最虔诚地视为强化仍在世的人的角色以及加强他们之间纽带的策略,使他们在21世纪的生活比基督时代以前的日子更有意义。但是,在信仰和礼仪的语境下,当我们直接回到家庭的过去之前,必须首先考虑这两个概念牵涉的意义,以及它们对人类发展的重要性所在,不能把它们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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