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导 言
语用能力是在二语习得和语用学融合基础上的交叉学科研究领域(Kasper & Blum-Kulka,1993;Kasper & Rose,2002;Ifantidou,2014),是学习者掌握语用知识并恰当地将其应用到实践中的能力。语用能力是语用学和二语习得研究的热点话题,涉及语用能力的界定、语用能力的构成、语用能力的特征、语用能力的理论基础和研究方法等。本章简要厘定其定义,描述其构成,列举其特征,梳理其理论基础和研究方法,探讨其界面研究现状,展示本书构成。
1.1 语用能力概述、构成和特征
语用能力是学习者在特定语境下使用目的语得体地表达自己,以及正确理解对方的能力(姜占好,2013)。在全球化背景下,它是遵守目的语语言规则、使用目的语融入目的语文化的能力,或在交际过程中故意不遵守目的语语言规则以保持自我身份和文化认同的能力(冉永平、杨青,2015,2016)。语用语言能力以语法能力为基础,涉及语言的使用规则(正确使用语法规则遣词造句的能力和在特定的语境中正确使用语言形式实施特定交际功能的能力);社会语用能力是指遵循语言使用的社会规则进行得体交际的能力,是更高层次的语用能力(Leech,1983)。语用能力可以细化为语用行事能力、语用推理能力、语用心理能力、语用文化能力、语用语境能力和语用效能能力(详见第2章2.5节),内容聚焦语用理解、语言表达、语用迁移、语用石化和交际效果(详见姜占好,2013)。语用能力是交际者以认同为取向、显性合作、相互支持的能力,具有多元性、动态性、交叉性和顺应性特征(冉永平、杨青,2015,2016),要求交际者在语用语言层面上遵守语言规则,在社交语用层面上注重文化差异,在心理认知层面上了解态度和行为的制约,在时空情境层面上讲究语境的限制(何自然、张巨文,2003)。
1.2 语用能力研究的理论基础和研究方法
作为二语习得和语用学研究的结合点,已有研究多关注各种言语行为,涉及的语用学理论基础有言语行为理论、语言的间接性、礼貌原则、合作原则、关联理论(详见姜占好,2013);相关的二语习得理论有Bialystok(1990,1993)的二维模型(two-dimensional model)、Schmidt(1993,1995,2001)的注意假设(noticing hypothesis)、技能习得理论(skill acquisition theories)、合作对话和语言相关片段(collaborative dialogue and language-related episodes)、社会文化理论(sociocultural theory)、语言社会化(language socialization)和会话分析(conversation analysis)(以上内容详见Taguchi & Roever,2017)。
在研究方法上,语用能力研究除了少数理论思辨性探索外(Canale,1983a;Bachman,1990;Bachman & Palmer,2010;Kasper & Rose,1999,2002;Romero-Trillo,2018;黄立鹤,2017a),绝大多数研究以实证为主,通过文献综述发现已有研究的不足,提出研究问题,收集数据进行分析并回答研究问题,*后得出结论。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语用能力研究的数据形态大致有两种:静态数据和动态数据。前者描写“非母语使用者如何在母语语用知识影响下理解和使用目的语的语用现象”;后者描写“非母语使用者目的语语用能力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以及教学对目的语语用能力形成和发展的作用”(何春燕,2012:53)。数据类型有三种:接受型判断数据(receptive judgment data)、非互动型产出数据(non-interactive production data)、交互型产出数据(interactive production data)(Taguchi & Roever,2017)。收集数据的方法有口语语篇(真实语篇、话语引出和角色扮演)、问卷调查(等级量表、多项选择和篇章完形)和口头(书面)自我报告(叙事型自我报告、口头话语原型和日记)(洪岗,2005;姜占好,2013)。
1.3 语用能力多模态语料库界面研究概览
上述三种数据类型表明,语用能力研究数据收集多发生在人为控制语境下,聚焦点多为静态的真实单语言模态。研究者主要依靠内省的方法、依赖实验设计或以问卷形式通过诱发的手段获得所需语料。在受到诱导的情况下,受试所提供的语料显然容易受到某种主观因素的影响,语料的人为程度较高,也必然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因此所获取语料自身的代表性可能会影响到研究者的结论。
基于语料库的语言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起蓬勃发展,它使得语言工作者能够通过分析各种小型专门语料库和大型普通语料库中收集的原汁原味的语言,考察书面语或口语的方方面面(Sinclair,1997;McCarthy,1998)。这些研究旨在对客观的语篇语料进行编辑加工,制作成语料库(本族语语料库或学习者语料库),并加以分析和利用,弥补语用能力研究中诱因数据来源的不足。
另外,意义的建构和表达不仅仅是依赖单一的语言模态,而是多种模态协同作用的结果,如书面语中的字体、字号、插图和布局,以及口语中的声调、音量、音质等有助于情感表达和意义传送的手段。意义的载体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但是,“诸多过往语用学的研究焦点多为语言本体,侧重对语言使用的解释,鲜见涉及多模态与二语语用学相结合的研究”(裴晓宇等,2020:12)。
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蓬勃发展和多模态研究的日益流行,学界出现了为数不多的三者界面研究,总体概览如下(各界面研究详见第4章)。
1.3.1 基于语料库的语用能力实证研究
实证研究又分为横向研究和纵向探索。前者聚焦话语标记语的语用特征和习得(Llinares-García & Romero-Trillo,2008;Aijmer,2011;Aijmer & Rühlemann,2014;李雪、李委凊,2010),言语行为研究(Adolphs,2008;Dewaele,2008;Aijmer & Rühlemann,2014;何奕娇、高洋,2010),语用原则的应用(Aijmer & Rühlemann,2014),指示词、模糊语言及礼貌研究(Aijmer & Rühlemann,2014),语用能力教材的编制和点评(Lam,2009;何春燕,2007),以及语料库在过渡语语用学(interlanguage pragmatics)中的应用(Knight & Adolphs,2008)。后者因关注语用能力发展过程耗时耗力,因此相关研究寥寥无几(Schauer,2006;Kinginger & Belz,2005)。Quan Weisser(2015)利用LINDSEI(Louvain International Database of Spoken English Interlanguage)语料库中的中文语料和LOCNEC(Louvain Corpus of Native English Conversation)语料库,对比分析了中国英语学习者和英语本族语者在“自我修正”(self-repair)话语中“重复修正”(recycle)和“替代”(replacement)的使用频率,发现在两个维度上中国英语学习者比英语本族语者使用频率更高,而且使用更多的动词进行重复修正和替代。
1.3.2 基于语料库的语用能力培养研究
这方面的研究细分为以本族语者语料库为主的语用教学和以二(外)语者语料库为主的语用教学。前者关注语言教学材料的“真实性”(Mishan,2004)、教学过程中语料的加工方法、基于“英语访谈语料库”的语用能力多模态发展(Braun,2005)、自建语料库和大型语料库对语用能力发展所起的作用的对比分析(Schauer & Adolphs,2006);后者聚焦于对“介入教学”模式的探讨和实践,如Belz和Vyatkina(2005)对14位德语学习者在学习德语情态小品词时的语用意识进行了调查,Kakegawa和Miyazaki(2007)对美国大学20位日语学习者关于4个句末小品词的使用情况进行了调查和研究,并提出了语用介入教学的模式。
1.3.3 基于多模态(语料库)的语用(能力)研究
国外相关界面研究内容不成体系,多以言语行为为切入点,可以检索到的文献有Aijmer(2019)基于伦敦青少年对话库(Bergen Corpus of London Teenage Language,COLT),对青年人使用“Ooh whoops, I’m sorry!”的探索。Bolly和Boutet(2018)基于CorpAGEst多模态语料库,对老年人立场标记语和语用体态语的分析。Rühlemann(2019)在其专著中,基于语料库探索了言语行为、指代、话语标记语、情感评价、会话结构和多模态,旨在为研究人员提供使用语料库进行语用学研究的指南。Beltrán-Planques和Querol-Julián(2018)以及Huang(2021)特别提出了多模态语用学,以分析多模态视角下的语用能力,以及使用多模态语用语料库拓展传统语用学研究经典话题的理论视角和研究范式。Weisser(2018)研发了“对话标注及研究工具”(dialogue annotation and research tool,DART),展示了DART如何有助于构建语用语料库,为(半)自动化语用语料标注提供了可能。
国内相关界面研究也寥若晨星,主要代表学者有顾曰国教授(Gu,2006,2009,2013)和黄立鹤博士(Huang,2014,2015,2017b,2018)。他们的研究以贴真建模思想为研究思路,以汉语现场即席话语多模态语料库为数据来源,综合多模态、语用学、语料库语言学、语音学等多个分支学科的理论,构建了多模态语用语料库,展开传统语用学经典话题的多模态语料库的探索。裴晓宇等(2020)探索了多模态视角下的二语语用道歉行为,对比分析了不同国籍英语学习者在实施道歉行为过程中的模态密度和模态分布情况。
1.3.4 已有界面研究存在的问题
第一,学习者语用能力的书面语语料库居多,口语语料库数量少、规模小。由于建设口语语料库的难度远远高于书面语语料库(卫乃兴等,2007),所以迄今书面语语料库占主导地位,而从本质上反映出学习者语用能力的口语语料库建设亟待加强(Aijmer & Rühlemann,2014)。
第二,学习者语用能力语料库内容和形式单一,亟待丰富整合和深化。已有研究的内容要么聚焦于话语标记语,要么局限于言语行为(而且是其中一种言语行为),要么关注会话含义等,而且都以语言模态为主,缺乏其他模态的介入,所以,构建能够综合反映学习者语用能力多个构成维度的语料库,尤其是含有多个话轮的多模态语料库(Gu,2006),并对语料进行深层标注成为必要(Lu,2014;Kübler & Zinsmeister,2015),尤其是采用多种模态进行标注,以实现对语用能力培养多模态协同共现作用的探究。
第三,现有研究多集中在共时的学习者语用能力现状和原因的分析上,较少关注历时研究。现有的界面研究多以横向为主,较少关注学习者语用能力的发展过程及其发展中构成维度自身的发展规律(Romero-Trillo,2013,2014)。
第四,已有的语料库语用能力研究所关注的教学环节亟待拓展。现有研究多关注课堂教学和学习者的共时语用表现,而教学的其他环节,如基于语料库的培养学习者语用能力的教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