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伦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社会学院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市社会建设促进会会长，北京志愿服务发展研究会会长。曾任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助理研究员，中共中央宣传部副处级秘书，中共北京市西城区委宣传部部长，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北京市社科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研究员，中共北京市委社会工作委员会书记，北京市社会建设工作办公室主任，为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著有《毛泽东与中国文艺》、《北京社会建设概论》、《十年磨一“建”：社会建设理论体系与实践路径研究》（上、下册）、《回归社会建设：四十年理论与实践研究》、《中国社会建设现代化之路》等专著，主持若干项国家级课题研究项目。

流传至今的中国历代公文名作，在浩瀚的中华典籍库中，占有相当的比例，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大限度反映了中华文化的精髓。这些公文中承载的治国理政智慧、家国天下情怀、格物究理思想、明德弘道追求，以及蕴含其中的写作规律、思维方法，都为我们今天的公文写作提供了丰厚滋养和不竭源泉。

2023年6月中旬，几位“文字青年”——在机关和企事业单位从事文字工作的青年干部，找到我，说是普遍感到许多高校毕业生不会写公文，想编一本历代名人公文佳作赏析的书，并认为，我中文系毕业，在机关做秘书和领导工作多年，现在又是大学教授，是主编的合适人选。老实说，编此书我是双手赞成，但当主编确也含糊。在四十年的履职生涯中，各类公文倒是写了不少，但对此问题没有专题研究过，实践多于理论。盛情难却，也就与大家一起编写了起来。在半年的编写过程中，也学到了许多。所谓主编，也就是领个头与大家一起向历代名人学习罢了！

流传至今的中国历代公文名作，在浩瀚的中华典籍库中，占有相当的比例，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大限度反映了中华文化的精髓。这些公文中承载的治国理政智慧、家国天下情怀、格物究理思想、明德弘道追求，以及蕴含其中的写作规律、思维方法，都为我们今天的公文写作提供了丰厚滋养和不竭源泉。

刘勰在《文心雕龙.章表》中说：“章表奏议，经国之枢机。”这里的“章表奏议”泛指公文，所谓“经国之枢机”指的是公文在组织运行、行政运转中所发挥的关键作用。曹丕在《典论.论文》中对公文性质的文体有过这样的描述：“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大意是说，奏议类的文章要求语言规范，论述类的文章要求说理充分，铭诔类的文章要求内容实在。结合历代公文实践来看，这些论述实际上指明了公文所应具备的特点：实用，即有实际用处，这是公文与散文词赋的最大不同；适用，即不同场合宜采用不同文体，说不同的话；妙用，即在写作方法上既要追求文以达意，又要好看耐看。本书所选编的部分历代名人公文作品，均是体现这“三用”的典范，在不同时代、不同主题、不同范式上代表着古代公文写作的最高水准。

一是公文历史延续性。自秦汉时期开始，我国古代公文的体制体式基本定型，经历了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文风向骈的转折变化，到唐宋时期迎来大整顿、大发展、大繁荣，名家辈出、灿若星河，再到明清时期，虽出现一些公文佳作，但整体上呈固化之态。本书所选公文力求不断代、不断线，反映2000余年公文发展基本脉络，从时间上看，最早的篇目是秦国统一六国前，客卿李斯的《谏逐客书》，最晚的篇目是清代林则徐的《钱票无甚关碍宜重禁吃烟以杜弊源片》，该文写就的两年后，鸦片战争爆发，可以说，这些篇目大体贯通了中国的封建史。只是为了读者阅读和使用方便，本书采取以文体功能分类的编排方式，在每一类文体中，以时间顺序排列。

二是文体用途现实性。本书所选公文以上行文为主，同时选录至今仍常会用到的公告、批复、书信等形

式的下行文、平行文。在文体功能上，根据当代公文用途的不同，以所选篇目的主要内容为依据，分为分析研究、报告请示、规划建议、调研总结、公告批复、书信贺信6个类别，以求与现在的应用场景相适用。比如，在分析研究类，西汉贾谊的《治安策》实为综合性政论、南宋辛弃疾的《美芹十论.审势第一》则是一篇杰出的形势分析报告；在报告请示类，北宋包拯的《乞不用赃吏疏》、明朝王守仁的《攻治盗贼二策疏》等，均为就某一具体事件作出的请示；在规划建议类，隋朝李谔的《上隋文帝革文华书》是对于改进文风提出建议、明朝张居正的《请稽查章奏随事考成以修实政疏》是对考成法作出的改革计划书；在调研总结类，北宋曾巩的《议经费札子》可以看作在深入调研基础上的财经报告，北宋司马光的《进〈资治通鉴〉表》可以看作一项重要工作完成后写的总结汇报，等等。

三是主题内容代表性。本书编录的公文，在主题内容选择上涉及经济民生、改革发展、形势政策、廉政法治、社会治理、国防军事、风险防范、道德文化等多领域多方面，且尽力避免相近内容上篇目选择的雷同。在整体内容相协调的基础上，优选名家名篇，比如，三国诸葛亮的《出师表》、唐朝魏徵的《十渐不克终疏》等，皆为千古名篇；再如，西汉晁错的《论贵粟疏》提出重农抑商思想影响深远，北宋王安石的《本朝百年无事札子》拉开了王安石变法的序幕，明朝海瑞的《禁馈送告示》直指作风建设，等等。在“名人”的选择上，有绕不过去的文章大家韩愈、柳宗元等，有声名显赫的名臣将相文天祥、王阳明等，也有在公文发展史上举足轻重的陆贽、元稹等。同时，出于平衡取舍、综合考量，有的可能并非广为人知的“名人”或“名篇”，但内容上却是极具特色的，比如，北宋苏轼的《杭州乞度牒开西湖状》实际是一项工程建设前，要政策以筹钱的请示；元朝郝经的《便宜新政》为我们提供了如何规划和提炼的要诀。

四是写作方法借鉴性。为了便于读者更好理解这些经典公文，了解历史背景，特别是学习借鉴其写作方法，本书作了必要的赏析和导读，试图探寻公文写作基本规律、总结公文写作常用方法，以对我们现在的公文写作有所启发。比如，公文为公、公心为上的价值理念；文以致用、适用为本的思想导向；质朴平实、简洁雅致的优良文风；逻辑谨严、有理有据的行文结构；问题导向、措施可行的鲜明思路，等等。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经典公文所呈现的思维和方法各具特色、各有千秋，细读之精彩纷呈、细品之受用不尽。比如，有的篇目是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范本；有的篇目长于大势着眼、小处切入，行文循循善诱；有的篇目注重引导性建议、换位式思考、合理化建议；有的篇目在举例论证、引经据典上既旁征博引又恰如其分；有的篇目突出调研为基、事实支撑。再如，对于不同的内容表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风格，有的开门见山、劈空立论，有的缓缓道来、层层递进，有的有破有立、直切要害，至于对比、排比等，更是许多公文中普遍使用的手法，而在不少篇目中我们都可以读出这些名人名家的学识、见识、胆识。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坚持“第二个结合”，即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这不仅是就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理论而言，也包括方方面面的工作。公文写作不仅是机关干部的必备技能，也是从事许多工作都会用到的、都应具备的基本能力。阅读学习古代优秀公文，有助于我们提升这方面的能力。与此同时，这些公文历经千百年的岁月洗礼，其价值早已超出了公文的范畴，参与塑造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品格，在这个意义上，作为编者，也希望这本小书能被更多人看到，为提升大众文化素养、营造崇文尚学的社会文化氛围贡献绵薄之力。不当之处请批评指正。

是为序。

目录

分析研究类

文以识为高

———西汉.贾谊《治安策》

“三段论”式公文的范本

———西汉.晁错《论贵粟疏》

本大末小，居重驭轻

———唐.陆贽《论关中事宜状》

文以适用为本

———北宋.王安石《本朝百年无事札子》

一篇杰出的形势分析报告

———南宋.辛弃疾《美芹十论.审势第一》

报告请示类

文风俊逸的请假条

———南北朝.鲍照《请假启》

例子即观点

———北宋.包拯《乞不用赃吏》

要政策以筹钱

———北宋.苏轼《杭州乞度牒开西湖状》

心学大师写公文的思路

———明.王守仁《攻治盗贼二策疏》

规划建议类

存公心，陈利害

———秦.李斯《谏逐客书》

讲问题，不空谈

———隋.李谔《上隋文帝革文华书》

“批逆鳞”的智慧

———唐.魏徵《十渐不克终疏》

逻辑有理性，判断有依据

———唐.柳宗元《驳复仇议》

“提炼”的“五字诀”

———元.郝经《便宜新政》

一项改革的计划书

———明.张居正《请稽查章奏随事考成以修实政疏》

调研总结类

质朴见真功

———北宋.曾巩《议经费札子》

总结汇报的几个要素

——北宋.司马光《进〈资治通鉴〉表》

公文写作的四个“点”

———清.施琅《恭陈台湾弃留疏》

破中有立，让观点更具说服力

———清.林则徐《钱票无甚关碍宜重禁吃烟以杜弊源片》

公告批复类

檄文不激，化危为机

———西汉.司马相如《喻巴蜀檄》

学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

———唐.元稹《许刘总出家制》

一篇典型的案件判决书

———南宋.文天祥《平反杨小三死事判》

义正而词严，标新不立异

———明.海瑞《禁馈送告示》

书信贺信类

丈夫之气，烈然之慨

———东汉.孔融《与曹公论盛孝章书》

凛然出师表，一字不可删

———三国.诸葛亮《出师表》

短文写出长篇之势

———唐.韩愈《贺雨表》

凌云健笔意纵横

———南宋.胡铨《戊午上高宗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