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最关心的,还是军事动态。他的读书不是单纯的读书,他有点厌烦那些“足记姓名”的文章词采。他学文习字仅是为了理解兵书,因而文化水准进步得不快,这从他所著兵书文字浅近接近口语可看出来。但天生地,他对兵书的道理却像久旱逢甘露一样极快极多地吸收着,而且随着年纪的增大,他要开始运用那些纸上的知识了。<br> 这十年中,国家在两个方向上都使用了军事手段。在北方,突厥骑兵时常进扰,长城一线频频告警。文帝年年调兵备边,甚至于开皇三年(583年)八路出击漠北。在南方,为扫除江南的偏安小国,文帝以八载精心的筹备,于开皇九年(589年)初,遣五十万大军突然袭击,一举端了那个“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陈后主的老巢,自此南北合一。两次战争成了李靖学习的活教材。他当然没有投笔从戎、亲赴前线,但因家翁居官,可以看到官方的邸报,又从返自前线的将士口中探听,故此得到大量的前线情报。他用已学的兵理,排比分析偌多材料,从中找出经验、教训,设想着若是自己为将该如何运筹。于是乎,未出茅庐,他便先打了“两仗”。<br> 这十年中,李靖的家庭变化不大。隋文帝的新朝接受了他的父亲,却并非礼遇优渥。李诠于文帝上台并无尺寸之功,他不过是个北周的旧吏罢了。调他到赵郡,做一方的“父母”,已经是照顾不小。因为这个缘故,李靖年轻时并不得意。我们从李复言的《续玄怪录》、杜光庭的《虬髯客传》以及《太平广记》中,都可见到“李靖微时”、“李靖始困于贫贱”、“李靖以布衣……”的说法,他当然不会贫贱到担心温饱的程度,但在新朝未挤进上层集团应是无疑的。《续玄怪录》中的一段故事很有意思,说的是李靖“微时”曾射猎山中,寓食山村。村翁奇其为人,很丰厚地招待他。一日于山中逐鹿,日暮迷途。便行至一朱门大宅投宿,不意巧入龙宫。主人请他帮助行雨人间,他慨然应允。后主人以二奴相赠来酬谢。这个传奇本身固是荒诞离奇,然有一点或可旁证其早年生活,那便是他曾射猎山中。外出射猎,自不能是生活成了问题而要贴补家用。有两个解释似乎入理:一是既然尚武,且沉醉骑射,在和平环境里没有他途,便只有行猎,而行猎在关陇集团中是太普通的事情了。贞观皇帝李世民也常以射猎为演武练功、防止“髀肉复生”的唯一手段。另外,既有闲心射猎,且须食宿山中,说明李靖没有多少要紧事做,他此时很可能还是“躬耕南阳”的一介布衣。<br> 自古英雄出少年。像李渊七岁袭封唐国公,龆龀之岁便衣朱紫;李世民二十出头,就广结豪杰,经略四方,是何等地豪气四溢;独孤信年轻的时候,更是风流倜傥、意气风发,引得时人竞相法其衣着穿戴。《北史·独孤信传》说他曾外出行猎,日暮返城,轻风扑面,令其帽微侧,次日城中吏人凡戴帽者,也都效他微侧了。自然,他们有倜傥的条件,有得意的资本,在这一点上李靖不如他们幸运。李靖十分羡慕他们,他羡慕的不仅是“侧帽”一类的表面文章,而是他们身负国恩,有驰骋施展的大好机会。他常对至亲感慨:“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这类慨叹也很寻常,不似“苟富贵,毋相忘”那么令人难忘,但确实是李靖对自己主客观条件的一番评价。以他的主观条件,是适合带兵征战的。他的“逢时”恐怕是指“逢战”——有仗可打。可国家目下没有太多的战事,且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即便有了战事,也还轮不到他来出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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