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山东省蓬莱孙家沟,一个在山沟里的小村庄,当时全村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一九二六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我出生在这里。
我的爷爷孙良广,在老孙家族谱排“良”字辈。我出生后不久,他就去世了,所以我对爷爷没有印象。但我还记得我的奶奶。奶奶特别宠爱我,给我起了个小名叫宝墩,还经常背着我出去玩。
我父亲孙乃桐是一位裁缝,长年在烟台务工,每逢过年才能回家。从我记事起,家里经常就只有母亲、姐姐和我三个人。每次父亲回来时,总是给家里带些鞭炮,放鞭炮是我最高兴的,这是家里最欢乐和喜庆的时刻。父亲每年回来,都要带我去拜祖坟,不厌其烦地向我一一讲述祖辈的往事。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教会我打算盘。为了早日把我培养成才,赚钱养家,他一有机会就亲自监督我,教我打算盘、背口诀(那时的计量是十六两为一斤,需要借助口诀才能提高换算的速度)。父亲对我非常严厉,打算盘时,一旦出错就会用旱烟袋锅儿打我的脑袋。有一年春节,村里来了秧歌队,路过家门口,吹吹打打好热闹,我想出去看,母亲也说情,可父亲说什么都不许,非要我把口诀背完不可。现在回想起来,还真要感谢父亲当时的严教,让我有了珠算本领并且受用一生,尤其是在艰苦的战争年代,珠算使我能够独立胜任部队基层繁重的会计工作。
我母亲孙郑氏是童养媳,但是她特别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当时父亲常年在外,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家里所有的事,大事、小事、难事,只能由母亲出头、做主。1933年,我7岁了,在本村上小学。母亲看到我长大了、上学了,十分高兴,并在开学那天给我穿上了新大褂,把我打扮得像个小大人。上学以后,母亲对我说,你是咱家的男子汉了,以后外面的事你要多承担一些。于是,我让母亲给我买了两个小桶,承担了到村头挑水的活儿。
母亲的性格也很泼辣,为“护犊子”能拼命。一次,村里有一家办丧事,按老规矩,全村各家都要出一个人帮工,帮助搭建奠席棚,请吹鼓手吹奏,送葬后招呼其亲友吃酒席。当时,我代表我家去帮工。主家在亲友散席后,最后给所有帮工开了一桌酒席。当晚,我们那桌喝的酒是用红薯干自酿的60度白酒。在座的叔叔、大爷都逗我,认为我这个小男娃挺好玩,就你一盅他一盅连哄带灌地给我喝酒,连灌了我八大盅(每盅一两)。很快我就晕了,走不了路了,最后也不知是哪位大叔背我回家的。到家后,我一直昏睡,母亲和姐姐给我用冷毛巾敷在头上,又用凉水擦身,又给我灌绿豆汤。她们俩一边忙,一边哭。第二天一早,母亲就在村子里到处找那些灌我的人讲理,绕着我家门前、屋后,一边哭,一边叫骂,一边数落……邻里都怕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应声。我整整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后来,村子里再也没有人敢这么灌我酒喝了。
我们家里有两个孩子——我和我姐姐,姐姐孙凤英比我大4岁。我原来还有一个大哥,死得早。我也曾有过弟弟妹妹,后来都因得了脐带风死了。 我家属下中农的家庭。我出生时,家里说是有15亩山地,但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田地。家里没有壮年劳动力,所以除了留下一两亩地种点蔬菜,勉强度日,其余的地都出租给外面人家,以贴补家用。遇上我父亲失业那段时间,家里没了经济来源,生活就更困难了,甚至被迫借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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