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杭州电视台距我家并不远,所以,在约定好的那一天的晚饭后,我陪着父亲步行去了杭州电视台。在与电视台记者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委:原来,南京有一位离休干部,父亲在东海舰队时,他是舰队司令部的文书。他喜欢写作,离休后仍然孜孜不倦,勤奋笔耕。因电视剧的创作方面的原因,他和当时的杭州电视台有一些联系,正是他告诉杭州电视台,在杭州现在还有一位曾经参加过诺曼底战役的老人。于是,杭州电视台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父亲。就这样,杭州电视台成为报道中国军人参加诺曼底战役的大陆第一家媒体,而对父亲来说,就在那个晚上,他的那一段传奇经历,被抹去了尘封,渐渐地浮现在世人面前。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我就站在演播室外。隔着演播室的玻璃,我看到父亲神情自若,与主持人侃侃而谈。依稀之间,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的风采。我由衷地为父亲高兴,但隐隐地,心中也升起一丝淡淡的悲哀。学生时代的父亲怀着抗日报国之心,投笔从戎,又远涉重洋,走人欧洲战场的硝烟之中。他的足迹遍及三大洋,也是中共海军建设最初的参与者。然而,就在40余岁的人生黄金时段,他却离开了海军。此后,除了在“文革”初期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外,他的生活几乎都是在平静和平淡中度过的。而在纪念诺曼底战役50周年之际,当父亲被人们记起时,却已经是77岁的耋耄老人了。
继杭州电视台报道了父亲参加诺曼底战役的经历以后,大陆诸多媒体的记者接踵而至。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陆续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像一阵阵风,吹皱了一潭宁静的池水。在送走了最后的一阵风后,父亲的生活又渐渐地归于平静。但是接下来父亲所要面对的,却是病痛的折磨,在以后的数年内,父亲先是因肿瘤两次手术;接着,在2002年和2003年的两个初冬,经历了两次大咯血,特别是2003年冬天发病时,咯血不止,最多的一次,竟多达数千毫升,医院开出了病危通知单。在捱过了一个严峻的冬天,到了2004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父亲的身体虽然已经极为虚弱,但他的病情却奇迹般地趋于稳定。我们真不敢相信,在父亲骨瘦如柴的躯体内,还有着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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