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五四小说中的超叙述比晚清为少,那么,五四小说中的次叙述更少,而且,五四小说中的次叙述往往用间接语说出,而晚清的次叙述绝大多数为直接语。间接语转述的次叙序比较自然。
例如,鲁迅的小说《祝福》,叙述者“我”遇到祥林嫂,祥林嫂问“我”死后有没有灵魂存在,使“我”非常纳罕。在一个雪夜“我”听到祥林嫂的死讯,于是“我”回想起所知的祥林嫂的一生,大多为听各种人物所说的传闻,这些段落大都用间接转述。这样,避免了晚清小说直接引语套直接引语造成的戏剧腔。
鲁迅作为五四小说最重要的技巧家,在其作品中试探了分层的各种可能性,即把人物转化为叙述者的各种方式。
上下显身式:《在酒楼上》叙述者“我”遇到一个昔日朋友吕纬甫,吕纬甫向“我”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的讲述用直接引语转述出来,因此二层叙述都是第一人称显身式;
上隐下显式:《幸福的家庭》写一个人物写一篇叙述,其中他自己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出现;
上下隐身式:这种结构似乎更为自然,第三人称叙述中的一个人物讲述他人的故事,例如《祝福》中卫老婆子讲述祥林嫂第二次婚姻的经历。
至于晚清小说中见到的上显下隐式(例如《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与《冷眼观》中可见到的第一人称超叙述“我”听各种人物讲别人的故事),却再也不见踪迹,这是因为晚清作家用此种形式来串接逸事闲谈成一书,而五四小说不再用这种形式。
所有上述的叙述者与人物关系——叙述角度,转述语,叙述分层,本质上说都是叙述主体的分割问题。在中国小说的形式演变中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主体下移运动,从叙述者主体移人人物主体,这运动到了晚清,给叙述者造成无法忍受的压力,因此,叙述技巧上的问题成为中国小说发展的动力。但这问题的更进一步讨论还得留给本书的“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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