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芥川龙之介中短篇小说选》:
快到七点钟的时候,那只猫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惊慌失措地睁开了眼睛,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那时雨小了很多,街上非常安静,只能偶尔听到抬轿子的声音。可是很快,有一道光亮照进了黑暗的厨房,之后,便能够看到用来拉天窗的绳子、水缸里水的反光、用来供神的松枝、非常狭小的板间里的炉灶。那只猫知道一定是有人来了,于是感到些许不安。它向门口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坐了起来。
这时,有个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的乞丐从外面把门推开了,之后他又打开了高约一米的围屏。他没有立刻走进屋里,而是先把头探进来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房间里没有人后才迈步往里走。他的头上包着一块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头巾,小心翼翼地迈步来到厨房,地上铺的新席子都被他身上流下来的雨水弄湿了。那只猫为了自身的安全,就往后退了两步,刚才竖起来听外面动静的耳朵此时也放了下来。猫的活动并没有吓到乞丐,他把身后的围屏关起来,然后慢慢地把头顶上包着的破头巾摘下来。他脸上贴了两三块膏药,浓密的胡子占据了多半张脸。他的鼻子和眼睛都很脏,不过他的脸看起来倒是很正常。
“大花,大花!”
乞丐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和头发,用很小的声音叫着猫的名字。猫的耳朵又竖了起来。它好像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所以就在原地盯着乞丐的脸看。乞丐进来的时候,身上围着一个席子,现在他把席子解开,露出了两条腿,他的腿上糊了厚厚的一层泥。
“大花,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别人走的时候没有带上你,或许是他们太忙了,没有注意到你。”乞丐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伸手去抚摸猫的头。乞丐的动作可能是吓到了猫,它本来打算逃走,可是又蹲了下来,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乞丐摸过猫之后,就做起了其他的事。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摆弄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那把手枪发出亮闪闪的光芒。一个乞丐,带着一把枪,在空无一人的厨房里……这样的情节好像只会出现在小说里。可是那只猫不这样认为,它好像知道所有的秘密,此时它正蹲在地上,想着自己的事情。
“大花啊,明天这里将会进行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否则中一颗流弹,你的小命就结果了。你一定要躲到屋顶上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来。咱们相处多年,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今天分别之后,我就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以后你可要受苦了。也许明天我会被人用枪打死,如果运气好,能够活下来的话,那么以后也不会同你一起到垃圾堆里捡东西了。以后垃圾堆就是你的了,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开心?”
这时,外面的雨又下大了。黑云也越来越低,都压到房顶上了。本来就已经昏暗的厨房,此时变得更加黑暗。那个乞丐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手枪,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子弹装进枪膛里。
“以后你会想我吗?人们都说,猫的记性不好,你不会很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吧?就算你把我忘了,我也不会怪你的,不过,我离开以后……”
突然,乞丐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所以他立刻不再说话,在收起手枪的同时,转身面向门口。乞丐听到门口围屏被推开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注视着门口。
那人走了进来,她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所以在看到乞丐后,她吓得大叫了一声。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带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脚上没有穿鞋。她被吓得退了出去,等她的情绪恢复平静之后,她借着厨房里微弱的光线打量着乞丐的脸。
乞丐也在不住地打量着来人,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默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都松了一口气。
“老新?原来是你呀!”来人向乞丐喊道。乞丐羞涩地笑了笑说:“实在对不起,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我只是进来避雨,并不是来偷东西的啊!”
“你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把我吓了一跳……就算你不是来偷东西的,你也不能随便进入别人家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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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真一郎
★小说十分有趣,首尾相顾,无戏谑之笔,却有滑稽之妙。一见之下,材料非常新颖,结构相当完整,令人敬佩。
——《我是猫》作者夏目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