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传》:
我来竞何事?高卧沙丘城;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
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这是写别后的思念的。:像汶水一样,无穷无尽地流荡着怀想!李白也何尝忘了杜甫?总之,他们的友谊是在互相切磋,互相鼓励,互相友爱的氛围中成长着。
他们都曾做过北海太守李邕的上宾,都曾留恋过齐鲁的山水。他们的友谊,伴着他们的足迹,特别印上了山东的乡土。
可是李白是有他的心事的。他在山东急于学道。他有《访道安陵遇盖寰为余造真篆临别留赠》诗,安陵在唐时属德州平原郡,这是为盖寰替他造“真策”而写。“真篆”是什么呢?原来是写的天上诸神的名字,还有一些符咒,由学道的人从师傅手里得到,须要天天佩戴的。这在道教徒看,是一件大典。盖寰曾经学道于北海仙,北海仙是高如贵,那是更高一层的师傅了。李白以单单受“真篆”于盖寰,还不满足,便又要直接再请北海仙传道策。他又有《奉饯高尊师如贵道士传道篆毕归北海》诗:
道隐不可见,灵书藏洞天;
吾师四万劫,历世递相传。
别杖留青竹,行歌蹑紫烟;
离心无远近,长在玉京悬。
北海是现在山东的青州。道教是有层次等级的。现在李白在道教上是更有了进境了。
李白对于学道非常热心,“好道心不歇”(《天台晓望》),“余尝学道穷冥筌,梦中往往游仙山”(《下途归石门旧居》),连梦里也是这一套。他大概学有心得了,就在山东单县家里写起道教的专门论文来,所谓“我闭南楼著道书”(《早秋单父南楼酬窦公衡》)呢。
李白在这一个时期最大的收获就是和杜甫的友情,以及在学道方面又有了较前更进一步的成就(自然,就我们看,这成就也是荒唐和可笑的)。这两大收获,主要是在山东。
这一个时期,李白相当穷困,他说:“余亦不火食,游梁同在陈”(《送侯十一》),是说他在开封的时期就像孔子在陈绝粮的光景;又说:“他日见张禄,绨袍怀旧恩”(《送鲁郡刘长史迁弘农长史》),是说他在兖州接受一位去职的官吏的一件破棉袍,他竞要像战国时的张禄报答须贾似的不忘恩呢。
他也去过陕西的邠县,但是“苍苍几万里,目极令人愁”(《登新平楼》),得的是寂寞;而且“而我竞何为,寒苦坐相仍,长风入短袂,两手如怀冰。故友不相恤,新交宁见矜”(《赠新平少年》),冻得冰冷,新旧朋友也都不帮忙。:比在山东的景况还不如!
他似乎到过现在的北京一带,但集中关于这方面留下的文字很少。他的《幽州胡马客歌》《出自蓟北门行》,是用的现成的乐府的题目,不敢说就是真的幽州蓟北的亲身经验。只有在《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一诗中,有“十月到幽州,戈铤若罗星,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的话。他已看出不抵抗的危机,可是“心知不得语”,只好走开。
在北方既不得意,他就又南下漫游了。杜甫怀想他的诗道:“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春日忆李白》),这时杜甫已经到了长安,这是在公元七四七年杜甫第二次入长安。李白这时四十七岁了。江东是现在江苏一带。
李白游江苏后,就又到了浙江。这也有杜甫的诗为证:“南寻禹穴(传说禹穴在会稽,就是现在绍兴)见李白,道甫问信今何如”(《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
李白漫游江南后,就没有再和杜甫见面。杜甫对于李白也只留在回忆中。
在李白漫游在江南的时候,却又有一位崇拜他的友人赶着找他。这位友人到过开封,到过鲁南,到过江苏,跑了三千多里路,都为的找李白。但李白已经到了浙江的南部永嘉,去看谢灵运诗中所写的山水去了。当李白又回天台山(这是孙绰作《天台山赋》的地方),再到扬州时,两人才见面。这人就是魏万。他们又一块游金陵,游了多时。很奇怪的是,这人“身着日本裘”(李白《赠王屋山人魏万诗》),也不知为什么。他们也是“一长复一少,相看如弟兄”(魏万《金陵酬翰林谪仙子》)地友爱着。
李白也很看重魏万,说他一定有大名,叫他到那时候可不要忘了李白和李白的孩子明月奴。他叫魏万替他编集子。李白最早的一个集子,就是魏万编的,虽然现在没流传下来。
这时已经到了大乱的前夕了。李白的第二期漫游告了结束。李白这时五十四岁(天宝十三年,公元七五四年),距自长安出走,已经十一年。
在这一个期间,李白对统治集团的罪恶以及统治者的凶残面目,就又有进一步的认识。首先是穷兵黩武的侵略战争,李白非常反对。他这一方面的作品相当多;他惯常用的一种形式,是用妇女的口吻,反对丈夫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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