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尼·蔡斯死了快五年了。2月间,一个大风之夜,电话铃突然响起。此时罗尼的哥哥菲利普正在折叠沙发上睡觉。自打他从纽约搬回家住之后,家庭活动室就成了他的卧室。床单下乱成一团:他的铝合金拐杖、揉成团的面巾纸、电视节目指南、三个遥控器,还有一本卷了边的安妮·塞克斯顿①传记,无绳电话也在里面。菲利普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才抓住短粗的电话天线,拿起电话,按下通话键。“喂。”
一个微弱而有些耳熟的女声说:“菲利普,是你吗?”
菲利普正想张嘴问是谁,却突然打住,他知道她是谁了:梅丽莎·穆迪,弟弟高中时的女友。菲利普脑海里只剩下毕业舞会那晚她身穿白色晚装的模样,白裙前摆上溅满鲜血。这回忆令他的嘴张得更大,老半天合不拢。从这个电话开始,这将是蔡斯一家人今后常有的表情。
“米茜②?”
①安妮·塞克斯顿(Anne Sexton,1928-1974),美国自白派女诗人。
②米茜:梅丽莎的昵称。
“不好意思,有点晚了,吵醒你了吧?”
菲利普盯着墙上的老古董挂钟,自打他记事起,它就在这幢形状怪异的殖民风格老宅子里“滴答滴答”地走着,不过从没准过。此时挂钟的两根针指向午夜时分,其实现在只有十点半。在纽约,这个时间人们才刚刚吃过晚饭,或正在招手拦出租车,可在这宾夕法尼亚郊外,晚上八点后世界便死一般寂静。“我清醒着呢,”菲利普撒谎说,“好久没你的消息,还好吗?”
“还行吧,我想。”
他听到电话里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嗖嗖”声,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他觉得她一定过得不怎么好。“有什么事吗?”
“我得跟你还有你父母谈谈。”
如果她想跟他父亲谈谈,她得追踪至佛罗里达,他跟现在的妻子霍莉住在那里,他母亲管那女人叫荡妇。不过菲利普懒得费神解释这么多,因为要说的实在太多,一下子没法说清楚。“你想谈什么?”
米茜还没回答,楼梯那边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母亲下楼来了。不一会儿,她已站到折叠沙发旁边,那件老旧的白睡袍不雅地紧贴着她面团般的身体。前几天晚上,菲利普看了有线电视里播放的《心的方向》①的后半段。他想起凯茜·贝茨泡进热水澡盆前全裸的场景-此时此刻跟那场景有得一比。他赶紧把视线移到母亲灰白的鬈发上,它们在她头上爆炸开来,张牙舞爪,令她看去像个疯婆子-还挺相称的,因为在菲利普眼里,她就是个疯婆子。
①《心的方向》:美国电影,又译为《关于施密特》或《薯唛先生》。凯茜·贝茨是影片中人物。
“谁打来的?”
“稍等,”菲利普对着电话说,然后转向他母亲,“是米茜。”
“梅丽莎?罗尼的女朋友?”
菲利普点点头。
此刻,那表情又来了:眉毛向上挑起,嘴张成O型,仿佛她也回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幕-梅丽莎的舞会晚装上溅满罗尼的鲜血。
她吃惊地问:“她想干吗?”
菲利普夸张地耸耸肩,接着回来继续跟梅丽莎说话。“抱歉,我妈刚醒来,在问是谁打的电话。”
“没关系,她还好吧?”
对这个问题,他脑子有多种答案。他父亲离开了,这是每天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母亲暴饮暴食,一天比一天胖;她吃数不清的药丸:治高血压的、治胆固醇偏高的、抗焦虑和抗抑郁的。然而他只说了句,“她还好。你想跟我们谈什么?”
“我想当面跟你们说。我能找个时间过来吗?”
“当然。”
“那什么时间合适?”
菲利普想起他在纽约的生活,他住在东村①,公寓不过野营帐篷一般大小。一天中任何时候,他都可以邀请素不相识的人到他住所里来。对讲机坏了,他只好告诉每位来访者,让他们在街上喊他的名字。
①东村:纽约地名。音乐人、艺术家、作家、演员和政治领袖人物的文化据点,曾经是纽约市波西米亚风和先锋艺术中心,现在是少有的几个前卫音乐爱好者与都市潮流先锋的基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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