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教育中国化运动研究》:
二、对教育与国情、民性关系的探讨
在传统思想的支配下,近代中国的先进分子面对民族危机,习惯于循着救国——人才(或国民素质)——教育的路径去寻求救世良策,忽视更为根本的因素以及教育与这些因素的关系。教育被赋予巨大的社会改造重任,并被认为是超脱于一切制约因素的,教育是万能。但是被认为是万能的教育,一直到20年代,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人们对教育的希望都被现实所打破,特别是大学院和大学区制的失败,使教育超脱政治说彻底遭到否认,教育不能独立、教育非清高、非神圣的事实,俯拾皆是,这一切让中国教育界对教育功能的认识发生了变化。
早在1928年,舒新城在《教育杂志》发表《致青年教育家》一文(教育杂志,1929年2月号),力批教育神圣说、教育清高说,但却引起当时教育界的反对和批评。(同上6月号。)但1929年以后,对教育神圣说、清高说的批判已成教育界的共识。
陈东原在《中国教育之历史及其遗蜕》一文中剖析了教育之受历史遗毒影响之深,指出“教育万能”思想已证实其悖论。②郭人全在《新中国建设中之农村教育》一文里谈了他由深刻的“教育万能”信念转入“万不能”思想,而又调和两者,形成新的概念:“经济的与政治的变动造成某一种特殊的时代教育……所谓教育的功能,就是某时代的工具,某时代的真实的记录。”③1935年,《教育杂志》25卷第1期征集了全国三十多位专家对教育救国的信念,其中有五位断然否定了教育可以救国,持中间态度的十几位专家认为教育的各个方面要同时发展,并与政治、经济并行不悖才能救国,持基本肯定态度的另十几位专家也多意识到了政治、经济对教育的制约作用。可见,从20年代中后期起,教育界已逐渐从对教育的迷信中走了出来,正如李谊(即杨贤江)在《教育迷信论》中宣称的,教育既非神圣,也非清高、中正和独立,①并认识到“文化的背景,社会的环境,和教育是息息相通;要想改造社会,教育是不可少的工具;要想发皇教育,社会是不能离的事实”②。
在对新教育的批评中,新教育中国化运动的倡导者已经意识到,外国化的新教育之所以不适于中国,是因为教育是受制于国情、民性的。庄泽宣由于“深感到教育与社会政治经济各方面关系的密切”,因此认为“美国的办法虽好,但自有其背景,不能依葫芦画瓢的搬到中国来”③。陈耿光认为:“教育不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东西,是必须与社会环境相适应的。怎样的社会环境必须采用怎样的教育;反之,唯有怎样的教育总得维护怎样的社会。老实说,教育与社会环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两,不能分开。教育事业虽然可以改造社会环境,但教育本身还只是社会环境的产物。不明了社会的实际情形,把别个社会所产生的教育制度硬搬过来安上去,无异于削足就履,是必败无疑的。”④舒新城认为:“因为教育在政治上是内政的一种,在人生上是社会活动的一种,在经济上又是促进生产技术的一种,它的发展与衰败,无处不为他种事业所影响,其进行方针,并常为政治所决定。倘若教育并不注意实际的政治问题,社会问题(经济问题),如现在教育家之不问家庭工业生产制度的情形,而贸然提倡机械工业的教育,其结果自然不独无益,而又害之。”⑤
那么,教育与国情、民性的关系究竟如何呢?新教育中国化运动的倡导者对此进行了探讨。《教育杂志》在20卷第6期(1928年6月)的征文启事第一条即称:“通论一栏,除刊载教育学术外,拟着重于教育制度与政治或经济之关系,以促进教育机会均等之理想。”下面我们将对时人对国情、民性与教育的关系的探讨进行具体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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